赵云勒住马缰,望着远去的粮车队伍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马蹄扬起的尘土也被夜风吹散。他沉眸思索片刻,抬手一挥,“全军继续北上!”八千士卒闻令而动,如墨色洪流般继续朝着北方奔涌。
副将策马赶到赵云身侧,脸上满是疑惑,“将军,为何不阻拦那粮草队伍?放任其南下,恐生变故!”
赵云握紧长枪,目光如炬,远眺着北方的方向,沉声道:“你看,此处距离建平城已不算太远。军师命我北上,实则是要突袭建平。方才敌军护送粮草,队伍浩浩荡荡,声势极大。建平城本就不大,此番精锐尽出护送粮草,城中必然空虚。我等若能趁此良机,一举夺得建平,才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你看那敌军,防备森严,若我军贸然与之交战,只怕损伤不小。况且军师刘德然与曹孟德皆是智谋过人之辈,他们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早有准备。与其在此损耗兵力,不如按原计划行事,直取建平,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副将听闻,恍然大悟,拱手道:“将军高见,末将明白了!”说罢,便回到队伍中传达赵云的命令。八千士卒脚步不停,在夜色中疾驰,朝着建平城的方向迅速逼近 。
……
谯县议事厅内,青铜兽首烛台的幽蓝火苗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孔伷将染血的战报重重拍在檀木案上,震得竹简哗啦啦散开,案头未喝完的冷酒溅在《孙子兵法》泛黄的卷页上,洇出深色的水痕。他攥着腰间玉珏来回踱步,玄色大氅下摆扫过地面,带起阵阵轻响。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撕破寂静,一名浑身尘土的士卒撞开雕花木门,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使君!西门曹孟德大营,东面刘德然营地,均有兵马调动迹象!探马亲眼见曹军的玄色旌旗向北移动,刘德然军中似有北上截杀我军之势!”
孔伷的脚步猛地顿住,玉珏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红痕。参军王彧急忙展开羊皮地图,手指在地图上快速滑动,“使君!曹军若向东北行军,刘德然向西面冲杀,我军北上接应粮草的队伍恐将腹背受敌!”
厅内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屏气凝神,只听见更漏滴答作响。偏将按捺不住,“使君!末将愿带两千轻骑回援,定能挡住敌军!”话音未落,孔伷已将案上青铜镇纸狠狠砸向立柱,“蠢货!两千人如何抵挡数万大军?!”镇纸碎裂的声响惊得房梁上的燕雀扑棱棱乱飞。
就在众人僵持间,角落里的幕僚忽而轻笑出声,拂袖上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地图,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恍若蛰伏的苍鹰:\"府君,属下有一计,虽险,却可一劳永逸。只是......\"话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望向孔伷腰间那枚温润的玉珏。
孔伷猛地转身,玄色大氅掀起一阵劲风:\"但说无妨!\"
幕僚从袖中抽出半卷残破竹简,字迹被火燎得模糊不清,却仍能辨出\"围魏救赵\"四字:\"敌军此番用兵,意在截杀我粮草队伍。然我军两万虽出,城中仍有七八万大军坐镇。曹孟德扎营西门,刘德然屯兵东境,若我军此时倾巢而出——\"他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地图上,指尖狠狠戳向曹营所在,\"直取曹孟德大营!\"
厅内顿时响起倒抽冷气声。参军急得胡须乱颤:\"此举太过凶险!若曹刘两军回援,我军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幕僚却不慌不忙展开第二幅地图,红砂在曹刘两营间划出诡异弧线:\"兵法云'攻其必救'。曹孟德生性多疑,若见大营起火,定会回防。刘德然孤军深入,若失了盟友策应,必然方寸大乱。我军只需选一支精锐佯装攻打刘营,主力全力破曹。待曹营一破,刘德然便是惊弓之鸟,不足为惧!\"
孔伷摩挲着玉珏的手骤然收紧,烛火将他眼底的猩红映得愈发浓烈。良久,他猛地拔出佩剑劈断案角,木屑纷飞间厉声道:\"好!就依此计!\"
孔伷的佩剑尚未归鞘,剑刃上寒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突然转身,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碎木屑,带起一阵夹杂着血腥气的风。议事厅内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更漏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烛火摇曳间,墙上投下的人影仿佛随时要破墙而出。
\"探马!\"孔伷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淬了毒般的冷意。两个浑身汗透的斥候立即跪伏在地,甲胄碰撞声惊得梁上燕雀扑棱乱飞。\"即刻再遣十队人马,东西南三面布下暗哨!\"他的剑尖重重戳在青砖地上,溅起几点火星,\"若见曹军、刘军踏出营垒半步,哪怕是运粮队、炊事兵出,都要立刻八百里加急回报!\"
角落里的参军欲言又止,被孔伷一眼瞪了回去。他伸手抓起案上冷酒,仰头灌下时喉结剧烈滚动,酒水顺着下颌滴落在染血的战报上,晕开一片诡异的暗红。\"传令伙房,将存粮尽数搬出查验,每石米都要过筛!\"他狠狠抹了把嘴,玉珏在腰间撞出清脆声响,\"敌军一动,立刻生灶造饭。所有人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杀穿曹孟德的大营!\"
副将握紧腰间刀柄正要领命,却见孔伷突然将酒碗砸向立柱。瓷片迸裂声中,他扯下披风甩在地上,露出内衬暗绣的饕餮纹软甲:\"告诉守城士卒,城头了望手每半个时辰换岗一次,但凡有疏忽懈怠者...\"话音未落,寒光一闪,案头竹简已被剑劈成两半,\"军法处置!\"
夜风突然卷开雕花窗棂,烛火瞬间熄灭。黑暗中,孔伷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记住,此刻城中每一根蜡烛、每一粒米,都要为破曹之战准备。违令者,斩!\"随着火把重新燃起,他转身凝视墙上的羊皮地图,指尖重重划过曹营标记,仿佛已经攥住了对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