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按照父亲的叮嘱,露出很随意的样子,头也不抬,边画边答:
“一个朋友,要好的朋友。不熟能给他画像吗?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咦?不会这么巧吧?他已经失踪了,你在哪儿见到他的?他现在哪儿?”
老张盯着照片惊讶了。
肖秉义诓道:
“他是我警校同学,现在上海市公安局。你真认识他呀?太好了。”
“噢?他在上海?他叫什么啊?”
老张奇怪的盘问。
肖秉义故意随嘴就答:
“他叫张华,比我大一岁。”
老张皱起眉头,又看了半天,狐疑的问:
“怪了,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哎,你那同学不会是双胞胎吧?”
肖秉义摇头,答道:
“张大伯,他是不是双胞胎,我不清楚。你是不是见过跟他长的像的人了?”
老张点点头,肯定道:
“你那同学肯定是双胞胎,他在上海,我肯定没见过。但我在南京,见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是平顶头。就是他左额头没疤痕,其他都一样。他不姓张,而姓成。”
肖秉义这才明白,陈明高二八分头,八分头毛,为何不像自己一样倒向右边,而向左边倒。
原来是为了遮住左额头那块疤痕。邵长春也对他的疤痕有印象,疤痕就能证明他是不是成华。
他装作惊讶的样子问:
“真的吗?也许我那同学,跟你说的成,成什么?”
“成华。”
老张不经意答道。
“对,也许我那同学,跟你说的成华,真是双胞胎呢?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华 ,就是姓不同。他在哪儿?我回去就跟同学说。”
老张低头想了一会,叹道: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儿,离开好几年了。”
肖秉义追一句:
“张大伯,你说的这个人,你跟他很熟吗?”
老张点头,跟着又摇头说:
“我能跟他熟就好了,老实告诉你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在公司权力不得了,人上人哦。我在公司看仓库,人下人。想巴结他,门都没。他没眼扫我哦。”
肖秉义还想问,看他咂巴一下嘴,想讲下去,摆出侧耳聆听的样子。
老张忿忿不平的说:
“他娘的,解放了,老子响应政府号召,不愿再受资本家剥削、压迫。你知道吗?公司每年挣的钱,堆起来一座小山。可是,老子一年忙到头,也就十几个大洋。这点钱,哪儿挣不来?”
肖有财有意打他脸,鄙夷的问:
“老张啊,你回来也半年了,现在发什么财啊?弟妹也不干了?肯定在哪儿捞到一笔吧?”
老张羞愧的叹道:
“肖所长啊,你就是喜欢讽刺人。我要能捞到一笔就好了。我这人厚道哎。旁的人偷仓库的东西私下卖钱,我都不参与。早晓得这样,还不如搞他几笔,也不至于像现在穷鬼困潦倒。唉!悔死我了。”
肖秉义玩笑道:
“张大伯,你真得没搞他几笔吗?我不信。你看仓库,旁的人要干这事,能瞒得了您吗?肯定分了不少吧?”
老张急了:
“大侄子啊,你这话不能瞎讲哟。我干了五六年,一笔都没分到。讲真话,我四四年刚去,旁的人不知道我的情况,他们只带我分过一次封口费。后来知道我是董事长介绍来的,就不睬我了。”
肖秉义笑道:
“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会不带你分呢?分了不少吧?”
老张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
“也没多少,十个大洋。开始我不敢拿,后来听说是成助理的奖金,我才拿了。至今都没敢告诉老婆。要跟她说了,她肯定要告诉董事长老婆。大侄子啊,哪块讲,哪块了。你可不能多事哦。”
肖秉义还不肯放弃,故意无所谓的说: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公司助理的奖金,不拿白不拿,对不对?哎,您刚才说是封口费,怎么又说奖金呢?”
老张回忆道:
“封口费是事后听旁人说的。成助理偷偷将粮食送给当兵的,怕被董事长知道,这才花钱封口。”
肖秉义奇怪的问:
“张大伯,他既然是董事长助理,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吗?您说的成助理,就是成华吧?他真是助理吗?不会掺水吧?”
肖有财看儿子问得有些露骨了,生怕被老张察觉,招呼道:
“老张啊,我俩还约了一家鱼塘。去那儿碰碰运气,麻烦了。”
“吔,肖所长啊,你这就不对了,我俩谁跟谁啊?快吃中饭了,你这不是骂人吗?怎么能走呢?”
“老张啊,不客气了。下回来,让我儿子给你画张大的。今天有约,不叨扰了。秉义,走吧。”
老张立马装作生气的样子,拎起篮子,装作很不高兴的回去了。
肖秉义看老张离开,回头对父亲伸出大拇指:
“爸,你真厉害,鱼咬钩了。钓到一条大的。”
肖有财收鱼竿,瞅瞅儿子,不放心的问:
“就凭他几句话,你就信了?提醒一下,这个人,有点血不归经。他的话,不可全信哦。”
肖秉义若有所思点点头说:
“爸,您也听到了。他的话,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用意。应该能信。打道回府。”
父子俩回到家,杨玲看看鱼篓,奇怪的问:
“两个大男人,出去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
肖有财乐呵呵的答道:
“怎么没钓到?你儿子钓了一条大的,放生了。”
杨玲心痛的责怪道:
“你俩没毛病吧?钓了条大的,怎么能放生呢?带回家,起码要吃两天,省了菜钱哦。真是的。”
肖秉义听着堂前父母斗嘴,觉得好笑。他感觉今天不虚此行,还真钓了一条大鱼。
这条鱼是老张,还是成华?他一时也说不清。躺床上,静静的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办?
本打算利用陈明高再干一票大的,但是,他刚才瞥了一眼黄历,已经是9月20日了。
离开国大典只有十天了,他无法遏制心中的焦虑.形势紧迫,容不得他再拖下去。
他想,再难的数学题,总有解题的方法。有的还不止一种方法,最后都殊途同归。
从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卧底不同于樊正。他在特务组织的地位很不一般。不能贪心了,马上拿下。
再顺藤摸瓜,查出同伙,也一样啊。夜长梦多,再等下去,还不知道又会冒出啥事呢?
他暗中告诫自己,不能去军管会,以防斯人不经意的露出焦虑,亦或得意的神态,惊动卧底。
他总觉得,这个卧底,精明透顶,嗅觉灵敏。斯人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他想到这儿,去了小凤茶楼。他想先跟朱大明汇报一下,争取他的支持。
但又担心他的高喉咙大嗓门,见朱大明接电话,让他不要出声,马上去镇南桥头小树林。
朱大明到了小树林,却不见人。喊了几声肖秉义,仍不见回答。
边走边嘀咕:又被小南蛮耍了。忽然看路边躺着小南蛮,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