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得水在肖秉义笔记本上疾速写道:
我在褚署长办公室被他训斥时,他去接电话。因心情不好,我没在意他跟谁通话,以及说了什么。后来,他情绪有些激动,原话是:
什么?你要将他从上报名单中划掉?这是谁的意思啊?呵呵呵,又是王老板。他到底什么意思?司令,我提醒一下,划掉他名单,他就没薪水了。
我从电话中,隐约听到女声说了这么一句:他不需要薪水,划掉吧。
褚鹰放下电话,心情不太好。看我站那儿,他更来气。一拍桌子,让我滚。
我赶紧滚了,下楼时,发现帽子和皮包丢他办公室,折返去拿。
看他不在办公室,顺手翻了桌上文件夹,想看看谁的名单被划掉了。
文件夹没有名单,看纸篓子里有张纸,是刚被撕下的。
捡起展开一看,是东区警署保密局人员名单,上有陈明高的名字。
再看,他的名字,被钢笔划破了。可能褚署长划掉时很恼火,用力过猛。
肖秉义写下最后一个疑惑:
“老于,你为何要笔谈呢?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告诉我,我去给上一课。”
于得水笑笑,写上:
我原来的监房比较安全,宣判后必须换监房。隔壁监房关了原上海保密局办事处中校组长,他判了十年。放风时,他带几个手下,将我抵墙角。说他判了十年,我为何只判了四年半。是不是当了叛徒,出卖了同志。
我只好回答他,我是立了功。但是,我立功不是当叛徒,而是发现并抓获了日本间谍。这才过关。
于得水写好后,递过去,点点头说:
“唉,不好意思,我一时回忆不出来,服刑时再慢慢回忆吧。”
肖秉义迅速收起笔记本,于得水又将前面写满的纸交给他。
肖秉义最后帮他圆场:
“老于,你想不起来,我不逼你。你去服刑,我会去看你哦。走了。”
肖秉义急着赶回南京,上了火车,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苦恼至极。
他自然明白,于得水提及的女声,便是李桂琴,陈明高便是不在册的特务了。
不然,李桂琴为何要将他名字从名单中去掉?很明显,她为的是,让他更深的潜伏,确保他安全。
公安局即使拿到名单,按图索骥,也查不到他身上。看来,陈明高在组织内举足轻重。
他苦恼的是,仅凭于得水的供词,还不能证明,他就是背有三十几条新四军血债的成华。
即使马上抓捕,也无法证明他的特务身份。唉,愁煞人了。
他趴车窗,凝视着远方的山影,苦苦思索。希望能想出一个让其自我暴露之策。
下了火车,南京城已是华灯初上。
他买瓶酒,半只盐水鸭。回到南京的家,喝酒到半夜。
迷糊中忽然醒悟,要查他是不是成华。唯有去周兴业公司找老人,让对方暗中指认。
他恨不能立马动身去公司。看看表,已是次日凌晨,叹一口气,坐下。
他又觉得不妥,贸然去公司找人辨认。没有不透风的墙,会打草惊蛇。
他苦思冥想,仍莫衷一是。就像关笼子里的兔子,在客厅打着转转。
转累了,朝床上一倒,不久进入了梦乡,见柳蕙去了。
他看柳蕙孤独的站海边,身着漂亮淡蓝色布拉吉,迎着海风,看向海平面。
秋风里,长发随风摇弋,布拉吉轻舞飞扬,仿佛青春伴着秋风在绽放。
他定睛看去,布拉吉合身的剪裁,凸显了她身材曲线。他咽下口水,还不揍她,走向幸福。
他感觉,她的布拉吉,就是她和斯人的诗和远方,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美好的时光。
看她头也不回的盯着远方,估计他在等斯人。哈哈哈,柳蕙,我来了。
他猛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原地转了几圈。放下后问:
“柳蕙,你咋不声不响的走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柳蕙淡然一笑,推开她,转身离开。走了一截,又停下,回头瞥他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向远方沙滩。
他追着喊:
“柳蕙,柳姑娘,你停一下,等等我。我陪你去远方……”
天还没亮,肖秉义醒来,回忆梦中跟柳蕙见面的场景,甚为惊诧:沙滩、海水、秋风和远方。多美好啊!
又回忆昨夜的几个想法,感觉斯人将问题想复杂了。
倪大妈特务无疑,必须立即逮捕。陈明高不管怎么说,也必须归案。
他是不是成华,让邵长春来审讯,不就行了吗?对,聪明人,总喜欢将问题搞复杂化。嗯,就这样办!
他兴奋的抖着二郎腿,哼着很久没有哼过的那首二胡曲,手舞足蹈配合着曲调。
他忽然停下,放下二郎腿,翻翻灯笼眼。跟着一拍脑袋。
不行啊!破案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抓的这二人,可能都不是一般的小喽啰。
他左右为难,这可怎么办呢 ?困惑中,想起之前一件事。
父亲曾经发过周兴业牢骚,说有人告诉他,老东西囤积粮食不卖之事。
印象中,父亲曾说,这人是周兴业家亲戚,看不惯老东西的所作所为。
他决定立即回家找父亲,进一步了解那个人的情况。只要他当年在公司便可。
肖有财听儿子问起这件事,非常奇怪,盯着儿子好一会,才问:
“秉义,你咋忽然想起这件事呢?为父当时气不过,也就这么一说,不必当真。”
肖秉义不好透露真实想法,只好说:
“爸,有件案子涉及到他,我想问问情况。”
肖有财吃惊了:
“秉义,你说什么?他涉案了?”他狡黠的一笑:
“不可能,你人都不认识,咋知道他涉案呢?有啥事,说吧。”
肖秉义还想圆谎,解释道:
“我估计与他无关。考虑到他能跟您说机密情况,关系肯定不一般。为保护他,必须提前捞清情况。您快告诉我噻。”
肖有财点点头,缓缓端起茶杯,盯着儿子。很想从其神态,辨出儿子言词真假。
“他是跟我说过,他老婆在林可馨家帮佣。我被鬼子开除那一年,林可馨受她老婆所托,介绍他去了周兴业公司打杂。”
肖秉义听罢有些兴奋,忙问:
“爸,您是说他四三年进的他公司?对吧?”
“嗯”,肖有财点点头说:
“这个人也不顶龙,人家给你饭碗,你当然要维护公司。他倒好,南京一解放,他就大放厥词,最后被开除回家,当家作主去了。又好吃懒做,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还一天两遍茶。”
肖秉义进一步圈定时间,问道:
“爸,也就是说,他四三年进公司,解放后才离开,是吧?”
“嗯,不会错,秉义,你能告诉我真话吗?真的与他无关?”
肖有财仍不放心得问。
肖秉义笑笑,点点头:
“爸,我什么时候屁过您?你快告诉我地址,我去见他,行吗?”
肖有财沉默无语,他心里始终怀疑儿子没说真话,怕儿子找他麻烦。提一要求:
“可以是可以,但我必须在场。”停一会,笑道:
“就当你执行任务,我主动请战协助你吧。也让你老子过过瘾哦。”
肖秉义生怕带父亲一起去,他会从自己的问话中察觉目的。他恐吓道:
“爸,你去目标太大。不要忘了,镇上仍有潜伏特务。一旦暴露,您有生命危险哦。”
“哈哈哈,秉义,你父亲是干什么的?你也不要忘了,你爸是军管会游动哨哦。再说,我若不在场,他不会接待你。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他开口,得用计谋哦。”
肖秉义傻眼了,一想也是。那就去吧,问话时,设法支开他就是了。
“秉义,他家住湖区。带上鱼竿,咱爷儿俩去钓鱼。另外,去买十包酥糖,一盒桃酥。外加四个烧饼。”
肖秉义估计父亲买这些东西,是想感动对方。可买四个哨兵干什么呢 ?
他从父亲得意的眼神中,知道他钓鱼是伪装。感觉自己对他的恐吓,有效果了。
见了面才知道,父亲没有屁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