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肖秉义将车还给龙科长。请他开介绍信,说他有公务去上海一两天。
横南镇军管会的假,请龙科长代劳。龙科长摇摇头,提醒道:
“肖秉义,你去上海干什么,我不想多问,介绍信照开。但是,你必须亲自跟朱主任请假,不然他对你不高兴哦。”
肖秉义苦恼道:
“我清楚他的脾气,若跟他请假,他又要问这问那。不说清楚,他更恼火哦。我这趟公务,必须保密。”
龙科长看他说话时很严肃,估计他又发现啥新线索了,点点头说:
“好吧,再帮你一回。我就说请你留市局帮一两天忙。到时,你不要说漏嘴了。”
肖秉义带着所有照片,顺利找到了于得水。
于得水见到他,感激的说:
“肖秉义,你知道我多想见你啊。谢谢你给我证明哦。法官透露,主要是抓日本人有功,加之钟正荣又出了证明。本来听说,要判八年,现在只判了四年半。谢谢了!”
肖秉义看他这般境地,想起了那晚去他家攀校友时的高傲,分外感慨。
人这一辈子,混的再好,都有倒霉的日子。又想起辞海中收录的一首诗:
看山思水流,触景进乡愁,问君意随流,面抽几时休,念己勿念欲,行己知行医,相离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肖秉义,你怎么了?走神了?”
于得水关心的问。
肖秉义苦笑道:
“老于啊,你真厉害。确实走神了。我来又麻烦你了,带来一些照片,不知你是否认识。”
于得水听罢很紧张,扭头扫一眼隔壁监房。掀开床铺,拿出纸和笔,边写边说:
“对不起,我已判了,什么事都不想干了。脑子也成浆糊了。”
纸上的字:不麻烦,像这样的好事,让我参与,说明你信任我,越多越好。法官劝我,服刑期间,要争取立功,可以减刑哦。快给我看看。
肖秉义从他刚才的行为判断,他忌讳隔壁监室。他将信封照片递过去,嘴上配合着:
“老于,我不逼你,你再想想。”
他看于得水准备看照片,心情骤然紧张起来。如果他能再指认几个,就太好了。
于得水拿过信封,就像摸彩票一样,一张一张摸出来。
他又重新过目一遍照片,抬手就写:你这些照片哪儿来的?
肖秉义不能告诉他真实情况,笔回:这些照片都在保密局档案里找到的。认识否?一个也行。
他递包烟过去,写道:
你慢慢看,慢慢回忆。只要认出一个,我负责替你申报立功。但是,不能无中生有。查出来,要加刑哦。
于得水看着照片点点头,写道:我知道。你替我买只烧鸡,带瓶酒?别人不行,你肯定行。对吧?
肖秉义点点头,扭身就走。找了监狱看守,说明情况,问他可不可以?
看守回答,没问题。他已判了,很快去服刑了。只要他不跑,不犯法,都可以。
肖秉义不仅买了只烧鸡,还买了干切牛肉。一瓶酒,外加两包烟。
他忆苦思甜,斯人当时的困境下,若不是他拉了一把,还不知现在如何呢?
吃水不忘开惊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现在落难了,理应拉他一把哦。
当然,他有一种直感:于得水肯定认出了哪一个,所以才提条件。
果然不错,当他将所有东西交给他时,于得水哽咽着,激动的写上:
这个女人,十年前很风光。在重庆时,我曾见她开着美式吉普,去训练班。
肖秉义看他所指照片,是横南镇杂货店倪大妈,写道:
老于,你看清楚了。你只在大街上看了一眼,怎么能肯定就是她呢?
于得水摇头,又写道:
不是在大街上,是在训练班。她开着车去训练班,给学员授课。挂的是上尉军衔,我当时是学员。算起来,她现在起码是中校。
肖秉义点点头,示意他再仔细看看。这里面的人,有没有在南京东区警署干过?
于得水接过肖秉义递来的烟,点着后,低头翻着照片。忽然拿起一张照片,写道:
这个人,好像面熟。肯定见过面,但不能肯定。
肖秉义扫一眼,正是陈明高照片。迅即心跳加速,写道:想想在哪儿见过?
他不能给他再提示了,生怕对方受自己的诱导,认错了人。
于得水连吸几口烟,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一口白雾。然后写:
我在东区警署见过他。我到警署报到那天,正好遇上警署开会。宣布他被调基层。散会后,见他跟其他人告别。我感觉他并不沮丧。好像叫陈什么?
陈明高。肖秉义这才写上名字,看能不能对上号。
于得水点点头,写道:是叫陈明高。后来我在南京大街上,还见过他一次,不会错。
肖秉义又写:他一直是这个发型吗?当时……
于得水没等他写完,跟着又写:当时就是这个发型,没变。
肖秉义沉默了,陈明高在东区警署干过,并不能肯定他是特务,跟成华也对不上号。
他盯着于得水一会,写上:你知道他在干警察之前,是干什么的吗?是不是科班出身?
于得水眼神闪烁,考虑一会,摇摇头,写上:
老实说,我对他并不了解。跟他总共见过两面,没答过话。
肖秉义从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个信息:对方有所隐瞒。
他没挑破,而是诱导。写上:我对你很了解,你是保密局出身。你就没有听到其他人谈论他吗?
于得水低下头,吸着烟,然后将烟蒂掐灭,提起笔:
你真厉害,照实说吧。我干了探长,出于好奇,曾跟沈富中打听,他因何事被贬乡下。
肖秉义笑着点头,写上:他说了原因吗?
于得水摇摇头,写上:嗯,他说了原因。我听起来,等于没说。
他怎么说的?肖秉义有些急了,写的很快,很潦草。
他说,他自找的,脑子有病。于得水用笔回道:
我之后听同事又议论他,我问原因?同事笑答,他的情况都不清楚。听署长秃噜过,他上头有人。想怎么着,就这么着。
肖秉义立马警惕起来,来不及写了,秃噜一句:
“老于,他们说他上头有什么人吗?”
于得水担心的眼神看看隔壁,摇摇头,边说边写:
想不起来了,你不要逼我。书面却是:他们没说。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原因,猜的。
肖秉义看纸写满了,从公文包拿出笔记本,写上几个字:
这人很重要,你若协助破案,能立大功,减刑是肯定的。嘴上却说:
“老于,我希望你,认真回忆一下。”
于得水犹豫一下,下决心似的,拿过肖秉义笔记本,提笔迅速写上几句。
肖秉义看着他写,越看,心里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