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
小巴蒂起身，优雅地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出言催促道：“好了，别让黑魔王大人等急了，我们就快走吧。”
卢修斯僵硬着身体转身，看向同样慌乱的德拉科。
纳西莎闭了闭眼睛，试图保持冷静。
一片压抑的氛围中，艾薇拉抬手扯了扯小巴蒂的袖口。
小巴蒂低头：“嗯？”
艾薇拉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我能去吗？我也想去。”
小巴蒂皱眉：“你去做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听到小巴蒂的话，德拉科的眼眸闪了闪，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艾薇拉身上。
她是担心自己才想着一同前往吗？
小巴蒂试图拒绝：“不行，这是黑魔王交给马尔福的秘密任务。”
艾薇拉没说话，只是眨巴眨巴眼看着小巴蒂，拽着袖子的手轻轻晃了晃。
小巴蒂：……
良久，他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带你去，但先说好，你不一定能进屋。”
艾薇拉满意了：“行。”
反正她有的是办法听到任务内容是什么。
“你们带着你们的儿子，”小巴蒂跟马尔福夫妇说完，又看向艾薇拉，“你拉着我。”
艾薇拉伸手想要去拉小巴蒂的手腕，却被男人反手握住了掌心。
艾薇拉一怔。
小巴蒂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牵着艾薇拉的手，轻轻一拽，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下一瞬，空间扭曲，那种想吐的感觉再度席卷艾薇拉。
————————
另一边的里德尔府外。
几声闷响后，大门外出现几道身影。
小巴蒂没再说什么，牵着艾薇拉朝庄园里走去，艾薇拉越寻思越不对劲，默默但非常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去见黑魔王牵着手？
这也太不体面了，小巴蒂脑子糊涂了？
小巴蒂脚步顿了顿，倒是没别的反应，继续向前走去。
里德尔府的议事厅弥漫着陈年灰尘，刚推开门便闻到一阵腐朽气息，让人下意识捂鼻。
窗帘全部都严丝合缝地拉上，房间里一如既往地阴暗，烛光将艾薇拉几人缓步行走时的扭曲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光微微摇曳。
伏地魔端坐在主位上。
他苍白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纳吉尼粗壮的蛇身，鳞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可闻。
小巴蒂和艾薇拉率先行礼。
“主人。”
“黑魔王大人。”
马尔福一家紧随其后，竭力掩去神色中的慌乱，向黑魔王问好。
伏地魔那双猩红的蛇眼缓缓扫过跪在冰冷地板上的几人，目光中带着的气势压得人抬不起头。
伏地魔：“艾薇拉也来了？”
艾薇拉还没开口，小巴蒂便主动解释道：“我去马尔福庄园的时候，斯内普小姐恰好在与德拉科·马尔福在谈论作业，我想着她能力很强，人又聪明，所以——”
伏地魔微微颔首：“没关系，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西弗勒斯，不过，只能你们几个知道了，明白吗？”
艾薇拉几人一同应声。
“卢修斯，”伏地魔顿了顿继续开口，他的声音轻缓，却让房子里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度，“你最近的表现，让我有些失望。”
卢修斯金色的长发在诡异的烛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枯萎的水草。
纳西莎深深地低着头，纤细的脖颈仿佛不堪重负，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表现出慌乱。
德拉科抿着唇，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持冷静了。
伏地魔的视线缓缓缠绕上德拉科。
“那你呢，德拉科……霍格沃茨的环境似乎让你变得过于安逸了。”
德拉科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口猛地窜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红色眼眸，看到了里面纯粹的残忍和居高临下的打量。
德拉科已经见识过战争了。
战争的残酷与疯狂像一把淬冰的匕首，彻底划破了他被家族庇护已久的幼稚的傲慢。
但此刻，面对黑魔王那几乎要吞没他灵魂的目光，一种偏执的情绪渐渐在德拉科心中滋长——
他想要证明自己；证明马尔福家族并非庸碌无能；证明他德拉科·马尔福，不是一个只能活在父辈阴影下、需要旁人庇护的男孩。
证明——
马尔福不需要向任何人摇尾乞怜。
“黑魔王大人，”德拉科的声音因为紧绷而有些沙哑，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声音颤抖，“事实上，我即便待在霍格沃茨，但仍时刻准备着为您效劳。”
艾薇拉回首看了一眼德拉科，察觉到这个小少爷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
伏地魔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
伏地魔：“很好……我有一项特殊的荣誉要赐予你，德拉科。”
他刻意顿了顿，享受着马尔福一家骤然增加的紧张与惶恐。
纳西莎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
卢修斯试图开口，伏地魔却直接无视了他。
“阿不思·邓布利多……”伏地魔轻声吐出这个名字，“他活得太久了。”
“是时候让他永远休息了。而你，德拉科·马尔福，将负责送他踏上这趟永恒的旅程。”
“这是我赐予你们的荣誉。”
整个大厅都寂静了。
艾薇拉：？
怎么总觉得这个任务这么熟悉，那个日记本是不是也这样指望过她？
“嗡”的一声，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
杀掉邓布利多？
那个如同霍格沃茨本身一样古老而强大的存在？
那个本世纪公认最伟大的白巫师？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德拉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德拉科下意识近乎求救般地望向身侧的艾薇拉。
艾薇拉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别着急。
卢修斯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主人，主人，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愿意去做，德拉科他、他能力还不够。”
纳西莎再也藏不住惊慌，声音发颤：“主人，德拉科他还只是个孩子，求您换个人执行任务吧！”
夫妻俩已经开始为德拉科求情。
德拉科还有些怔愣：“我……”
艾薇拉抿了抿唇，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住了德拉科的指尖。
德拉科一怔，侧首看向艾薇拉。
艾薇拉却只是抬眸望着伏地魔，语气认真：“黑魔王大人，我并不认为德拉科·马尔福拥有这个能力，他太弱了，极有可能会再次坏事。”
伏地魔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艾薇拉。
小巴蒂皱眉：“这份荣耀是黑魔王大人亲赐给马尔福一家的，斯内普小姐，你还是不要掺和了——难不成马尔福先生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卢修斯脸色发白，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德拉科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已经明白了艾薇拉的打算。
她想要权衡利弊，试图用她的算计将他拉回相对安全中。
她或许会继续以霍格沃茨内部形势、甚至以她自己的能力更适合为由，将这个致命的“荣誉”巧妙地转移或分担。
这个认知，让德拉科被恐惧占据的脑海瞬间清醒。
证明自己！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不能再让艾薇拉替他挡在致命的危险之前。
马尔福的骄傲，和德拉科内心深处急于被认可的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德拉科猛地抬眸，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猛地收缩，反过来紧紧包住了艾薇拉的手。
他的力道有些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艾薇拉刚想要开口说出的话，被德拉科突如其来的动作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疑惑地侧头看向德拉科，对上的是那双灰蓝色眼眸。
惊慌，恳求，坚定。
艾薇拉从未见过他如此复杂的情绪。
德拉科冲着艾薇拉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黑魔王大人，”德拉科转回头，面向伏地魔，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这是我的无上荣耀。”
“我向您保证，我会完成任务。”
艾薇拉愣住了。
卢修斯和纳西莎眼眸一睁，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只能看到他低垂的脑袋。
淡金色的发丝缓缓垂下，遮蔽了少年的眉眼。
伏地魔似乎终于感到了愉悦，嘶哑的轻笑声在压抑的房间里低低回荡。
伏地魔：“我期待你的表现，德拉科·马尔福。”
“别让我，再次失望。”
那轻柔的语调里，蕴含着最可怕的威胁。
艾薇拉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德拉科那依旧紧握着她的冰冷的手上，他指尖的颤抖与他眼底孤注一掷的决心，让她一时无言。
她明白，德拉科终究是跟过去不一样了。
——————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密地遮挡着外界，德拉科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胸腔疼。
“德拉科·马尔福。”伏地魔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蛇鳞刮过石面，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走到我面前来。”
德拉科终于松开了握着艾薇拉的手，掌心一片湿冷，还残留着艾薇拉手指的轮廓和温度。
他强迫自己的腿移动，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在通往断头台的阶梯上。
德拉科停在伏地魔面前，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迎上那道目光，他的指尖在剧烈发颤。
但他不能退缩。
父亲失宠后低垂的头颅、母亲眼中无法掩饰的忧虑、马尔福家族摇摇欲坠的荣耀……
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德拉科的肩上。
他需要证明自己，让黑魔王看到他的价值……
这个念头给了德拉科一丝虚假的勇气。
伏地魔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微笑的、可怕的弧度。
他伸出苍白、蜘蛛般细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德拉科左臂的衣袖，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德拉科猛地一颤，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今天，你将接受这个标记，”伏地魔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将成为我最年轻的仆人，这是无上的恩赐，也是你和你家族最后的机会。”
“是，黑魔王大人。”德拉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伏地魔举起了魔杖。
艾薇拉突然出声，语气不屑：“不，黑魔王，我不认为德拉科·马尔福有资格现在就获得黑魔标记。”
“他任务还没完成呢，凭什么受此荣誉？”
最主要的是，德拉科是艾薇拉给自己选中的钱袋子，凭什么打上黑魔标记——这没鼻子的卤蛋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来祸害她的人做什么？
艾薇拉给小巴蒂使了个眼色，小巴蒂默默移开视线，想要假装没看到。
艾薇拉无奈，将手背在身后轻轻勾了勾小巴蒂的小拇指。
小巴蒂深吸一口气，反手抓住艾薇拉的指尖，只能低头道：“是的，主人，我同样认为他没有这个资格，他不配。”
小巴蒂语气里的嫌弃比艾薇拉的更甚。
伏地魔挑眉，沉默了许久。
“既然这样……”
“马尔福，那就等任务完成后再来找我领赏吧。”
德拉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伏地魔大手一挥，身影便消失在大厅中。
德拉科几乎要站不稳。
一阵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德拉科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一条通往万劫不复的路，却也是他在这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纳西莎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抽泣，但她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嘴，将所有的恐惧和哀求都压抑在喉咙深处，只剩下剧烈颤抖的单薄身躯。
艾薇拉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德拉科，有事情可以给我写信。”
她又扭头对卢修斯开口：“你们先回去吧。”
卢修斯揽着纳西莎的肩膀，慢慢走出大厅。
德拉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艾薇拉才迈步跟随父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