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爷的话在我脑子里炸了个响,我下意识怼了回去:“你别仗着自己岁数大就在那儿胡说八道。”
说完我颠了颠后头的陈志,心想这老小子哑巴了?也不知道帮忙骂个架,半天也不吱声。
可就是我这么一颠,陈志歪头“哇”地吐了一地,那味道腥气扑鼻,手机和眼镜接连摔在了地上。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赶紧把陈志拽到跟前放在地上。
“陈志!陈志!”
陈志不说话,嗓子里发出一阵稀碎的气泡音。
我摸索着去拍他的脸,可手底下的触感明显不对,就像是一个发面团。
瘦削的陈志什么时候变成了暄软的胖子?
老四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仔细看看,他哪是你那个朋友?”
我心里暗骂,我看个屁,我要是能看还至于这样?
那女人的脚步声围绕在我的身边,轻巧缓慢,连鞋跟碾碎石块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唉。”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是不是看不见?难怪,你再看看你拿的那个东西,你不会以为那是个人吧?”
她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挑开了那具尸首上的衣服,我还是下意识地把陈志往身边拉了拉。
“这是一种树木的果实,味道很奇特,能驱散虫蛇,我们给它刷上一点儿果油,你还真觉得这是个人?太好骗了吧。”
我伸出手去摸,入手的触感依然是坚硬中带着滑腻,我继续摸索,却连头尾都辨认不出来,只觉得奇形怪状,脑子里对于这尸首的构想顿时千变万化,却拼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就相信他们的话,只知道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对我有所图,现在我不能露出一点点慌乱,必须周旋着。
“切,那咋了?那洞里那么多尸体,火一烧我都闻着肉味儿了,你想说什么?那是腊肉?”
另一头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接过话头:“呵,想当然,你知道它们做过什么吗?我们又为什么追着你们不放,魑魅魍魉,害人是常态,我们这里都有至亲手足遭过他们的迫害,他们就不该存在!”
他顿了顿,然后声音沉了下去:“不管以前是为了什么,反正它们现在已经不适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愿意配合最好,不愿意也没用。”
我攥着陈志衣服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地上这傻小子也害过你们?你们害他还差不多吧,你这两句话里,就算是标点符号都不可信。”
这时那铁笼子晃了两下,老四爷扶着笼子站了起来,他脚步蹒跚,挣扎着向我走过来:“这个事儿过去太多年了,我就跟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听着那脚步离我越来越近,赶紧制止:“诶诶诶,你说话就说话,别想过来动手动脚。”
可老四爷根本不理会,直接摔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当年我上门,他的爸爸发现这孩子趁别人家没人的时候,生吃了人家一只小狼和一只鸵鸟,他不是故意杀生,但他生来就有缺陷,本能会让他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他想要求生,这也不能算是错。”
“我本来想把他带走,这样对他们都好,可是他爸没有同意,等我再去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记住我的忠告,眼见为实,可你看不到所有的事实,就不能轻信,就算是鱼这样心思简单的动物,看着无害,可一旦闻到血腥味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用身体把光头他们和老四爷隔开,并用胳膊把他抵得远远地,这老头的手就像干枯的树杈子,僵硬有力,死活不松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说完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他们想修正老佟犯下的错误,我没有资格干涉,但我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心愿,帮容远治病,你们两个互相扶持,过了这个难关,以后一定一片坦途,你们还年轻,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说到容远的时候他突然捏了捏我的胳膊。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这一下让他趴在地上咳嗽了起来。
我突然十分烦躁,所有人的话,所有的疑点,统统一窝蜂地钻进我的脑子里。
怎么偏偏是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呢?他们每个人的话在我耳朵里听起来都合情合理,却又漏洞百出。
然而我不是小孩了,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能情理来判断,不然还要法律干什么。
当未知隐于黑暗,耳朵就成了光明。
可这光明是真是假?我的所思所想总要受制于人,永远不能有自己真正的判断,因为我终究无法直截了当、真真切切地看一眼真相。
我把我的朋友们拢在身后,这是黑暗中我唯一能确认的事。
他们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你怎么还是不信?这地下的生物远比你想的复杂,学人说话、学人做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如果你能看见,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到底是不是你朋友了?”
“你不会以为我们这里是地狱魔窟吧?哈哈哈哈哈,你倒是挺纯粹的,我们怎么让自己常来的地方变成那样,这里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起码干干净净的,是你背后那个东西告诉你的吧?”
“不然我们为什么讨厌这些不人不兽的东西,我们用它们守着这里,给它们容身的地方,可它们还是想着撺掇别人把我们赶走,你已经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事的了。”
“吴燕青,好孩子,容远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害过你,你无论如何也请带着他。”
他们的话像海绵一样泡发在我的脑袋里,记忆中的人脸变了形,理智都要被挤进角落了。
好烦,感觉在听听力,要不把他们都弄死吧,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那女人又笑:“亏你还费心救他,说不准他们家里人都是死在他手里的,怎么了?见着个嘴笨的就觉得单纯吗?”
“跟我们走吧,帮你做个检查,顺便给我们两管子血,然后你就自由了,哦,带上你这个壮汉朋友,他中毒了,不过这个毒过上几个小时就代谢掉了,剩下的人你就没必要管了。”
她说的轻轻巧巧,声音不再古板,像是从带着眼镜的教导主任变成了一个带着药香的温柔医师。
“她胡说!”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猛然响起,马晓羽从隧道里快步跑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吴大哥,她在胡说八道!”
“郭强是我的亲生父亲,地上躺着的就是我弟弟,我能作证,她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