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宇文泰废立嗣君,专权如故,曾欲仿行古制,依周礼改定六官,至是决意施行。
宇文泰自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余官皆仿周礼,不消细述。
宇文泰前尚(娶)北魏广平王元怀之女,北魏末帝元修(即孝武帝元修)之妹冯翊公主,生下儿子宇文觉,宇文泰封他安定公,宇文觉亦得封略阳公。
妾姚氏,生子名宇文毓,又受封宁都公。宇文毓年纪较宇文觉为长,曾娶大司马独孤信之女儿,宇文泰欲立嗣,苦未能决,因而对诸公卿说道:“我欲立子以嫡,但恐大司马见疑,如何是好?”
尚书左仆射李远道:“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来的常道,若虑信有异言,远愿为公斩信!”说着,拔剑遽起。也是一个莽夫。
宇文泰忙起身拦住道:“何至如此!”
独孤信听闻李远所言,亦入内宫自陈,主张立嫡,于是大众并从远议。
李远出外谢独孤信道:“临大事不得不尔,请公莫怪!”
独孤信亦谢李远说道:“今日赖公决此大议。”于是一笑而散。宇文泰遂立宇文觉为世子。
西魏恭帝拓跋廓在位的三年(556年)四月,宇文泰北巡。八月,渡北河(今内蒙古境内乌加河)。九月,还至牵屯山(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隆德县东)染疾。
宇文泰知自己病情严重,于是派人急招侄子宇文护前去见自己面,以托付大事。
宇文护听到消息,赶到泾州(今甘肃省泾川县),宇文泰已经病危,他托孤于侄宇文护,嘱咐道:“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如今外敌强悍,内部对手也很多,今后国家之事,都由你决定,你一定要努力完成我的志向。”
宇文护当然领受嘱命。史称宇文泰知人善任,奈何反不知犹子?奉宇文泰舆至云阳,
宇文泰气促身亡,卒于云阳(今陕西省泾阳县),时年五十岁(或说五十二岁),途中不便传讣,及舁还长安,方才发丧,由魏主拓跋廓赐谥曰文。
世子宇文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宇文觉时年十五岁,尚乏谋断,国家大事,应由宇文护一人办理,宇文护名位素卑,虽经宇文泰托命,未惬舆情,名公巨卿,多半不服。
宇文护未免加忧,商诸大司寇于谨,于谨答道:“谨蒙令先公知遇,情同骨肉,今日事当效死力争;若对众定策,公亦不宜推辞。”
于谨亦不能知宇文护。
宇文护易忧为喜,欣然受教。
次日,与公卿会议,于谨首先开口说道:“从前帝室倾危,非安定公不得今日,今安定公一旦去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为兄子,兼受顾托,军国重事,理应归中山公主决,何必多疑!”
说至此,余音震响,面带威棱。
公卿等不寒而栗,莫敢发言。
宇文护徐徐说道:“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亦何敢遽辞!”
于谨即起立道:“中山公统理军国,使谨等有所依归,应当拜命!”
遂向宇文护再拜,公卿等亦不敢不拜。宇文护一一答礼,众议乃定。
宇文护欲笼络众心,抚循文武,整肃纪纲,俱属有条不紊,朝右益无异言。
魏主拓跋廓复将岵阳土田,赐宇文觉,进封为周公。
宇文护因宇文觉年纪幼弱,意欲导宇文觉篡魏,也好自居首功,遂遣人入宫言讽魏主,逼他禅位。
魏主拓跋廓本来就无权力,好似傀儡一般,此时为宇文护所迫,眼见得不能反抗,只好推位让国,拱手求生。于是使大宗伯赵贵,奉册周公,自愿逊位。
宇文觉尚上表鸣谦,辞不敢受,再由济北公拓跋迪,赍交玺绶,公卿等相率劝进,宇文觉于是受命。
遂于次年正月朔,即位称天王,燔柴告天,朝见百官,国号为周。史家称为北周。
北周主宇文护追尊皇考文公泰为文王,庙号太祖,皇妣元氏为文后,降魏主廓为宋公,进大司徒李弼为太师,大宗伯赵贵为太傅,大司马独孤信为太保,从兄中山公护为大司马,庶兄宁都公毓为大将军。
余皆封拜有差。已而复封李弼为赵国公,赵贵为楚国公,独孤信为卫国公,于谨为燕国公,侯莫陈崇为梁国公,大司马护为晋国公,各食邑万户,使作屏藩。
魏主拓跋廓早已经出宫,寄居在大司马府,宇文护拟斩草除根,索性把魏主拓跋廓鸩死(毒死),托言当今皇帝乃是遇疾暴亡,加谥为魏恭帝。
魏朝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元开始,传至孝武帝元修入关,共历九世,得十一主,计一百四十九年,东魏一主,凡十七年,西魏三主,凡二十三年。总束北魏,万不可少。
宇文护自恃功高,不免专权恣横。赵贵、独孤信等,本皆与宇文泰之毗肩,不愿事服宇文护,只因为于谨所胁迫,于是勉强推让,至此见宇文护揽权不法,遂秘密谋划诛杀宇文护。
赵贵欲速发,独孤信尚还迟疑,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诇悉阴谋,即向宇文护报闻。
宇文护趁着李贵入朝,暗中潜伏甲士,将李贵拿下,立即将他处斩;并罢免独孤信之官职,胁令自尽。
宇文护得进任大冢宰,势力益横,仪同三司齐轨,对御正大夫薛善说道:“军国大权,应归天子,奈何尚在权门!”
薛善将齐轨之语报告给宇文护,宇文护便命处死,授薛善为中外府司马。北周主宇文觉见宇文护专横,一切刑赏,统是独断独行,未曾豫白,心中也隐觉不平。
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本是先朝佐命,久参国政,因为恐惧宇文护不相容,于是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人,秘密往来,欲清君侧。
李植与孙恒先入白道:“护擅戮朝贵,威权日甚,谋臣宿将,争往依附,事无大小,绝不启闻,臣料护包藏祸心,未肯终守臣节,还望陛下早日图谋,无待噬脐!”
周主宇文觉闻言,唏嘘不答。
乙弗凤与贺拔提从旁插嘴道:“如先王明圣,犹委植、恒等参议朝政;今若将国事委托二人,何患不成!臣闻护常自比周公,周公摄政七年,然后还政,试问护能如周公的贤圣么?就使七年以内,宇文护无异图,恐陛下事事受制,亦怎能忍待七年?”
北周主宇文觉颇以为然,因屡引武士至后园,演习技艺,为除奸计。
宫伯张光洛,乃是宇文护心腹,他却佯言嫉恨宇文护,交好于李植等人。
李植等人未识真假,引他与其同谋,张光洛即而背地里把他们谋划的这些情况全部报告给宇文护。宇文护遂出李植为梁州刺史,孙恒为潼州刺史。还算不用辣手。
北周主宇文觉怀念李植等,每欲召还,宇文护入内泣谏道:“天下至亲,莫如兄弟,兄弟尚或相疑,此外何人可信?太祖以陛下春秋未盛,嘱臣后事,臣情兼家国,愿竭股肱,若陛下亲览万几,威加四海,臣虽死犹生;但恐臣一除去,奸邪得志,非但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臣至地下,何面目再见先王!且臣为天子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言,疏弃骨肉!”
巧舌如簧。
试问后日弑主将作何说?宇文觉于是罢议,但心里终究怀疑宇文护。
乙弗凤等益加感到恐惧,密谋益亟,拟召公卿入宴,即席执护。
张光洛又向宇文护报闻,宇文护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共谋废立之事。
尉迟纲即入殿中,佯召乙弗凤等议事,待乙弗凤等趋入,麾兵拿下,送交到宇文护的府邸。
北周主宇文觉方册后元氏,在宫叙情。
皇后乃是魏文帝元宝炬之第五女,姿容秀雅,宇文觉为略阳公时,已纳为夫人,情好颇笃。
此时大礼告成,格外欢昵,蓦然听闻外廷有变,料知情事不佳,急忙命令宫人执兵自守。
偏偏贺兰祥带兵入宫,逼主逊位,区区宫人,哪里敌得过赳赳武夫,不由的四散奔窜。
北周主宇文觉束手无策,只得挈了元后,出居旧第。数月天王,不如不为!
宇文护更召公卿会议,仍然废宇文觉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
大众齐声道:“这是大冢宰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驱出乙弗凤等人,将其一一枭斩。
复召还潼州刺史孙恒,梁州刺史李植。李植之父柱国大将军李远,正出镇弘农,亦被召还朝。
李远防有变祸,沉吟多时,乃慨然道:“大丈夫宁为忠义鬼,怎可作叛逆臣!”遂就征诣长安。
孙恒先至,当即就被杀了。
李植与李远依次入都。宇文护因李远名望素隆,尚欲保全,特引与握手道:“公儿忽有异谋,不但屠戮护身,且欲倾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应同嫉,请公自行处置!”
说着,即令执李植付李远,李远素爱李植,李植又巧言抵赖,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李远不忍加诛。
诘旦,李远复率李植谒见宇文护,宇文护还是以为李远必杀李植,及闻父子俱来,因盛气传入,呼李远同坐。且召略阳公宇文觉与李植对质,李植无可讳言,乃抗声语宇文觉道:“本为此谋,欲利至尊,今日至此,有死罢了,何劳多言!”
李远听了此语,不禁起身投地,且愤愤道:“果有此事,合该万死!”
宇文护即命左右之人牵出李植出外,斩首返报,并且逼李远自杀。
李植之弟李叔诣、李叔谦、李叔让皆处死,余子以幼冲得免。
过了月余,宁都公毓自岐州至长安,宇文护即害死略阳公宇文觉,早知不免一死,亦不必诿罪李植。并废黜元后为尼。
事后,宇文护迁大冢宰(当时的宰相),并拥立宇文泰另一个儿子宇文毓,是为周明帝。在宇文护看来,宇文毓温文儒雅,就立他为帝。
而宇文毓却并不如宇文护所想象的那般懦弱无能,他在处理事务中逐渐显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才干。他周围逐渐集聚起一批老臣元勋。他致力于发展经济,在百姓中也威望日高。为了试探一下,宇文护假惺惺地搞了一次“归政于帝”的举动,把除了军权以外的所有权力都交还给了皇帝宇文毓。
太师赵国公李弼,朝罢归第,便即婴疾,没多久就谢世了。
宇文护晋位太师,授皇弟宇文邕为柱国,进封鲁国公。宇文邕系宇文泰之第四子,幼有器量,宇文泰曾经对人说道:“欲成吾志,必待此儿。”当时年十二岁,已得封公爵,至是官拜柱国,出镇蒲州,容后再表。
宇文毓之妻独孤氏,得册为后。独孤氏哀悼父亲死于非命,屡思为父复仇,怎奈仇人在前,不得加刃,渐渐的抑郁成病,竟致不起,距立后之期才及三个多月,已是玉殒香消,往地下去省视乃父了。
北周主宇文毓虽然为后悼亡,但亦没法图谋宇文护,只好蹉跎了过去。
宇文毓不能为妇翁复仇,又不能为妇泄忿,自然郁郁寡欢。
古人说得好,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北周屡遭篡弑,南朝亦猝生变祸,画一个依样葫芦。
自陈霸先进为丞相,手握重权,已把梁主萧方智,视若赘瘤。
陈霸先本拟即日篡梁,可巧南方起了兵祸,不得不遣将往讨,暂将受禅事搁过一边。
晋州刺史萧勃,因王琳还援江陵,复徙居始兴。
始兴郡已经改称东衡州,即令欧阳頠为刺史。已而复调頠刺郢州,萧勃留欧阳頠不遣,且遣兵袭击欧阳頠,攻入城中,尽取资财马仗,把欧阳頠拘回。
萧勃又命人释放欧阳頠出囚,甘言抚慰,欧阳頠也只好得过且过,俯首听命。
萧勃乃使归原任,联为指臂。及梁主萧方智嗣位,进萧勃为太尉,萧勃虽然派遣使者入贺,仍然阳奉阴违。
越年,梁朝廷又改绍泰二年为太平元年,国家多事,也无暇顾及南方。
又越年为太平二年,陈霸先逆迹渐萌,萧勃却假名讨逆,发难广州。
之前阻陈霸先北援,此时反欲为梁朝讨逆,谁其信之!遣欧阳頠为前锋,从子萧孜部将傅泰为副,复檄南江州刺史余孝顷,引兵相会。
欧阳頠出军南康,屯守苦竹滩,傅泰据跖口城,余孝顷出军豫章,踞石头津。渚名,非建康之石头城。
梁朝廷听闻到警报,急遣平西将军周文育,调集各军,前往讨伐萧勃。
巴山太守陈昙朗,伪称接应欧阳頠,约定与他共同攻袭高州,暗中却已经通知高州刺史黄法。
欧阳頠不防有诈,出来会合陈昙朗,共赴高州城下。
黄法出兵逆战,陈昙朗与其战斗数合,便麾兵倒退,冲入欧阳頠后军。黄法乘势杀来,欧阳頠始知中计,慌忙弃去军械,引兵遁去。
陈昙朗却得收拾马仗,饱载而归。
周文育统军前进,正苦乏船,探得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潜遣军将焦僧度袭取,得船数百艘,于是溯江至豫章,立栅屯兵。
适军中食尽,粮运不至,诸将俱欲还师,独独周文育不许,使人从间道至衡州,向刺史周迪乞粮,约为兄弟。
周迪得书甚喜,遂运输粮食救济军队。周文育既得粮饷,并不进军,反而派遣老弱各兵,乘船东下,自毁营栅,作遁去状。
余孝顷闻梁朝军队东返,总道他粮尽回师,毫不设备,哪知周文育却绕出上流,暗中占据芊韶,筑城飨士,营垒一新。
芊韶城的靠左近,为欧阳頠、萧孜的军营,靠右近为傅泰、余孝顷之军营,周文育则据住中间,惹得欧阳頠、萧孜等仓皇大骇,急欲移营。
欧阳頠先退还泥溪,不料梁将周铁虎,引兵追及,挥舞的长枪逼及欧阳頠骑的马。
欧阳頠不得已回马与战,不到十合,但听周铁虎猛喝一声,欧阳頠已经落马,被梁军活擒了去,送入周文育大寨。
欧阳頠见周文育,自言为萧勃所迫,并非真心事萧勃,周文育于是亲自释放欧阳頠缚,与他乘舟同饮,张兵至跖口城下。
傅泰出战败走,由梁将丁法洪,驱马追上,手到擒来。统是没用的家伙。
萧孜、余孝顷见两将被擒,吓得魂飞天外,通通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去。
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正接萧勃檄文,率兵前往援助,猝然听闻萧勃军队败衄,乐得倒戈从事,一哄而入,杀死萧勃。
萧勃之将兰敳不服,又袭杀谭世远,偏别将夏侯明彻,又将兰敳杀毙,持萧勃首级出来投降梁军。
周文育传递其首级到建康,并槛送欧阳頠、傅泰等人。
陈霸先本与欧阳頠有旧交,当然宥罪,且因他声着岭南,仍令为衡州刺史,使他招抚。
一面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往助周文育,剿平余孽。
萧孜、余孝顷尚分据石头津,夹水列营,多设舟舰。
侯安都趋至,潜师夜袭,借着祝融氏(火)的威焰,顺风纵火,把石头津左右的军船,烧得精光。
再由周文育督导众士兵夹攻,萧孜惶急乞降,余孝顷逃窜离去。
周文育等于是奏凯班师。
欧阳頠来到了岭南,诸郡皆望风归顺,广州亦平。
梁主萧方智在位期间“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于己”,受陈霸先所控制。
陈霸先听闻余孝顷往依王琳,特征王琳为司空。王琳不肯就征,于是命周文育、侯安都等,率舟师至武昌,进击王琳。
永定元年(557年)八月,梁朝廷提升丞相陈霸先为太傅,加赐黄钺、殊礼。九月初五,又提升陈霸先为相国,总领朝政,封为陈公,备九锡礼,陈国设置百官。
十月初三,梁朝廷给陈公陈霸先进爵为王,建天子旌旗;又没多久,即逼迫梁主禅位,颁发策命。词云: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世,杳冥荒忽,故靡得而议焉。
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民,居之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也,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
故知玄扈璇玑,非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观河渚,东沈刻璧,菁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笑,惟贤是与,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
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受,又弘斯义。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
及时属阳九,封豕荐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惵惵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旒。
惟王乃神乃圣,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健,珠庭日角,龙行虎步,爱初投袂,仗义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翦其元恶,定我京畿。
及王贺帝弘,贸兹冠履,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涂,并怀畔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才命偏师,二邦自殄,薄伐玁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连结,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叙,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弗届,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彗横天,已征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标更姓之符。
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穷,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广询群议,敬从人祗之愿,授帝位于尔躬。
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普天之望,禋郊祀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禅位策命既颁布,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瑒,赍奉玺绶,交给陈霸先。
陈霸先不得不三揖三让,装出许多伪态,经朝堂百官一体劝进,于是应允建议受其禅让,遂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前往引将军沈恪,勒兵入殿,逼梁主萧方智出宫,沈恪不愿偕行,独自闯入陈霸先府邸,跪地痛哭并表示道:“恪曾服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情愿受死,不敢奉命!”还算是庸中佼佼。
陈霸先倒也默然,改而派荡主王僧志,胁迫梁主萧方智迁居到别宫。梁朝自梁武帝萧衍篡齐,共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亡。
陈霸先即位南郊,改国号陈,改元永定。废梁主萧方智为江阴王。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皇妣董氏为安皇后,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
陈霸先少年时娶同郡的钱仲方之女,早年去世,因而纳章氏为继室。章氏吴兴人,原姓钮氏,过养章家,乃改姓为章,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
相传章母苏氏因多年不孕,遇一道士赠五色龟并预言“三年有征”。三年后,苏氏生下女儿章要儿,出生时满室紫光,后因章家照拂钮景明(章要儿之父),其女随父姓章。独独那只五色乌龟却不知所踪了。
这个故事恐怕是史家附会,未足为凭。亦不过有闻必录罢了。
陈霸先长子名克,也已经夭折。次子名昌,与从子陈顼前居江陵,并为西魏所虏,陈霸先遥封陈昌为衡阳王,陈顼为始兴王。
他如在都从子陈蒨封临川王,食邑二千户,拜为侍中、安东将军。
陈昙朗封为南康王,陈蒨与陈顼为陈霸先之兄陈道谭之子,陈道谭曾仕梁为散骑常侍,陈昙朗为陈霸先弟陈休先之子,陈休先亦仕梁为骠骑将军。兄弟俱已逝世,由陈霸先追赠为王,即令从子袭爵。
一人为帝,举族荣封,这也是应有的常例。
惟梁主萧方智,废徙逾年,终为陈主霸先所害。可怜他在位三年,年才十六岁,终落得非命而亡,总算得了一个嘉谥,号为梁敬帝,有诗叹道:
伤心世变等沧桑,半壁江山又速亡;
宗社沉沦君被弑,祖宗造孽子孙当。
陈主即位没多久,忽然听闻武昌舟师,败绩郢州,各将均被掳去,不禁惊骇异常。究竟如何覆师,且看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