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北魏冯后看见来人了毒药,尚不肯就饮而死,于是就在宫奔走且呼喊道:“官家哪有此事,无非由诸王恨我,乃欲杀我呢!”
话音刚落,嗣经内侍把她扯住,无法脱身,没奈何饮毒自尽。白整等人驰报嗣主拓跋恪,咸阳王拓跋禧等人,欢颜相语道:“若无遗诏,我兄弟亦当设法除去,怎得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擅杀我辈呢!”
魏主拓跋恪遵照遗言,尚用皇后之礼进行丧葬,谥为幽皇后。仍然命彭城王勰为司徒,摄行冢宰,委任国事,一面奉梓宫返回洛阳。守制月余,乃出葬长陵,追谥皇考为孝文皇帝,庙号高祖,并尊皇妣高氏为文昭皇后,配飨高庙。封皇后之兄高肇为平原公,高显为澄城公。从前冯氏盛时,冯熙为文明太后之兄,尚公主(娶公主),官太师,生有三女,二女相继为后(两个女儿相继成为皇后),还有一女亦纳入掖廷,得封昭仪。其子冯诞为司徒,冯修为侍中,冯聿为黄门郎。侍中崔光曾经对冯聿说道:“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
冯聿闻言,顿时变色道:“君何为无故诅我?”
崔光答道:“物盛必衰,天地常理,我非敢诅咒君家,实欲君家预先戒慎,方保无虞。”
冯聿转告乃父冯熙,冯熙不能从。过了年余,冯修获罪被黜,冯熙与冯诞先后谢世,冯幽后废死,冯聿亦摈弃,冯氏遽衰。述此以讽豪门。
高氏遂得继起,一门二公,富贵赫奕,几乎与冯氏显盛时,相去不远了。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齐主萧宝卷,嗣位以前,曾简萧懿为益州刺史,萧衍为雍州刺史。萧衍闻萧宝卷入嗣,萧遥光等六人辅政,遂语从舅参军张弘策道:“一国三公,尚且不可,今六贵同朝,势必相图。乱将作了。避祸图福,无如此州,所虑诸弟在都,未免遭祸,只好与益州共图良策呢!”
张弘策亦以为然。萧懿为萧衍之兄,萧衍所说益州二字,便是指萧懿。
萧衍召集部下商议废掉萧宝卷。众人非常赞同,萧衍于是大力招兵,同时下令让士兵上山砍竹伐木,沉入湖底备用。然后是招聚骁勇,数约万计。中兵参军吕僧珍,暗中承萧衍之旨,亦私下准备了数千张船橹,为萧衍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
已而萧懿罢刺益州,改行郢州事,萧衍即使张弘策对萧懿道:“今六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夺势,必致相残。嗣主素无令誉,狎比群小,慓轻忍虚,怎肯委政诸公,虚坐主诺!嫌疑久积,必且大行诛戮。始安欲为赵王伦。晋八王之一。形迹已露,但性褊量狭,徒作祸阶,萧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听人穿鼻,江祏无断,刘暄闇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为身计。及今猜嫌未启,当悉召诸弟西来,过了此时,恐即拔足无路了。况郢州控带荆湘,雍州士马精强,世治乃竭忠本朝,世乱可自行匡济,因时制宜,方保万全;若不早图,后悔将无及呢!”
萧懿默然没有回应,惟摇首示意。张弘策又自劝萧懿,说道:“如君兄弟,英武无敌,今据郢、雍二州,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如反掌,愿勿为竖子所欺,贻笑身后!雍州揣摩已熟,所以特来陈请,君奈何不亟为身计!”
萧懿勃然道:“我只知忠君,不知有他!”语非不是,但未免迂愚。张弘策返报,萧衍很是感到叹息。自遣属吏入都,迎骠骑外兵参军萧伟及西中郎外兵萧憺,并至襄阳,静待朝廷消息。
果然永元改元,甫阅半年,即有二江被诛之事。江祏、江祀,乃是同胞兄弟,乃是景皇后从子,与齐主萧鸾为中表亲。景皇后系萧鸾生母,萧鸾篡帝祚,江祏与江祀并皆佐命。所以格外信任,顾命时亦特别注意。卫尉刘暄,乃是敬皇后之弟,敬皇后乃是萧鸾之故妃,与二江同受遗敕,夹辅嗣君。当时萧宝卷无道,屡欲妄行,徐孝嗣不敢谏阻,萧坦之依违两可,独江祏常有谏诤,坚持到底,致为萧宝卷所恨。萧宝卷平日,最是宠任茹法珍、梅虫儿二人,江祏又屡加裁抑,法珍等亦视若仇雠。徐孝嗣常语祏道:“主上稍有异同,可依则依,不宜一律反对。”
江祏答道: “但教事事见委,定可无忧。”专欲难成。
萧宝卷失德益甚,江祏欲废去萧宝卷,改立江夏王萧宝玄,独刘暄与他异议,拟推戴建安王萧宝夤。萧宝玄和萧宝夤并系萧鸾之子,原来刘暄之前为郢州行事,佐助萧宝玄,有人献马,萧宝玄意欲取观,刘暄答道:“马是常物,看他甚么?”
萧宝玄之妃徐氏,命厨下燔炙豚肉(翻烤烹饪河豚肉),刘暄又不许,且对厨房的人说道:“朝已煮鹅,奈何再欲燔豚?”为此二事,萧宝玄曾经愤恨地说道:“舅太无渭阳情。”
刘暄闻言,亦滋生不悦。至是入秉政权,当然不愿拥立萧宝玄。江祏因为刘暄异议,于是转而和萧遥光他们商量。应知萧遥光本意,早图自取。此时正想下手,怎肯赞同江祏意见,推立萧宝玄!惟又不便与江祏明言,只好旁敲侧击,托言为社稷计,应立长君。江祏知他言中寓意,出白弟祀,江祀亦谓少主难保,不如竟立萧遥光,累得江祏惶惑不定,大费踌躇。如此大事,怎得胸无主宰?
萧坦之正丁母忧(为母守孝),起复为领军将军,江祏乘便与他商议,谓将拥立萧遥光。萧坦之怫然道:“明帝起自旁支,入正帝位,天下至今不服,若复为此举,恐四方瓦解,我却不敢与闻呢!”江祏乃趋退。萧坦之恐为江祏所累,仍还宅守丧。
吏部郎谢朓,素有才望,江祏与江祀引为臂助。召谢朓入语道:“嗣主不德,我等拟改立江夏王,但江夏年少,倘再不堪负荷,难道再废立不成!始安王年长资深,乘时推立,当不致大乖物望。我等为国家计,因有此意,并非欲要求富贵呢!”
谢朓未以为然,不过支吾对答。说了数语,便即辞归。可巧丹阳丞刘沨,奉萧遥光秘密的派遣,致意与谢朓,嘱使为助。谢朓又随口敷衍,似允非允。刘沨返回报告萧遥光,萧遥光竟而命刘沨兼知卫尉事。谢朓骤得显要,反有惧心,即转将刘沨和江祀的密谋,转告给太子右卫率左兴盛。左兴盛却不敢多言。
谢朓又说刘暄道:“始安王一旦南面,恐刘沨等将入参重要,公将无从托足呢!”暄佯作惊惶,俟朓去后,即驰报遥光及祏。
萧遥光道:“他既不愿相从,便可令他出外,现在东阳郡守,正当出缺,令他继任便了!”
江祏独入阻道:“朓若外出,适足煽惑众人,必于我辈不利,请早日翦除为是!”比萧遥光更凶。萧遥光乃矫制召谢朓,收付廷尉,然后与徐孝嗣、江祏、刘暄三人,联名具奏,诬告谢朓妄贬乘舆,窃论宫禁,私谤亲贤,轻议朝宰,种种不法,宜与臣等参议,肃正刑书等语。
萧宝卷游狎不遑,无心查究,便令他数人定谳(定罪),当即论死,勒令狱中自尽。
谢朓入狱后,还想告讦(告发)萧遥光等人的阴谋,意图自脱(意图自救),偏狱吏不容传书(不让传达书信),无从讦发(无从揭发),乃流涕叹息道:“我虽不杀王公,王公由我而死。今日罹祸,不足为冤,我死罢了!”指之前王敬则之事。遂解带自经(解下衣带自缢)。
萧遥光即欲发难,不料刘暄又复变计。他想萧遥光得位,自己把元舅资望,凭空失去,转致求荣反辱,所以变易初心。萧衍谓刘暄闇弱,尚非定评,刘暄实是一反复小人,不止闇弱而已。
江祏与江祀见刘暄有异,也不敢从速举事。萧遥光察悉情状,恨刘暄切齿,暗中派遣家将黄昙庆去刺杀刘暄。刘暄正走出家门,经过青溪桥,护队颇多,黄昙庆忌惮而不敢出,于是留匿在桥下。
偏刘暄骑的马惊跃而过,惹动刘暄怀疑,于是仔细侦察,方知由萧遥光暗算,幸得免刺。由惊生惧,由惧生怒,竟想出一条釜底抽薪的计策,密呈一本,报称江祏兄弟罪状。
萧宝卷仰承遗训,不肯落后,即传敕召传江祏,并即收拿江祀。祀正入值内殿,略得风声,忙遣使报祏道:“刘暄似有异谋,应如何防备?”祏尚不以为意,但说出镇静二字。有顷由敕使驰至,召祏入见,暂憩中书省候宣。忽然有一个人持刀入省,用刀环击江祏心胸,张目叱骂江祏,说道:“汝尚能夺我封赏么?”
江祏仓皇之间,睁眼辨认,眼前刺杀自己的人乃是直合袁文旷,不由的颤动起来。袁文旷之前斩杀王敬则,论功当封,江祏坚执不与。袁文旷因此挟嫌,乘势报复,先将江祏击伤,然后用械锁江祏。俄而又来敕使,传敕处斩,袁文旷即将江祏牵出,交与刑官。江祏被押至市曹,江祀亦被人牵至,兄弟两人相对下泪,喉噎难言。只听得一声号令,魂灵儿已驰入重泉。人头落地,兄弟同死,却免鸰原遗恨。
萧宝卷既除江祏,无人强谏,好似拔去眼中钉一样,乐得逍遥自在,日夜与左右嬖幸,鼓吹戏马。每至五更始寝,日晡乃起,台阁案奏,阅数十日乃得报闻,或且被宦官包裹鱼肉,持还家中,连奏牍都不见着落。一日乘马出游,萧宝卷顾语左右道:“江祏常禁我乘马,此奴尚在,我怎得有此快活呢!”
左右闻言,统是面谀,盛称陛下英明,乃得除害,萧宝卷又问江祏亲属,有无留存,左右答道:“尚有族人江祥,拘系东冶,未曾处决。”
萧宝卷闻言,说道:“快取纸笔来。”
左右下属急忙奉呈纸笔,就从马上书敕,赐江祥自尽,令人传往东冶。东冶乃是监狱之名,江祥本以疏亲论免,至此被诛。此外江祏家属,不问可知,也毋庸细述了。
萧遥光虽未连坐,心下很是感到不安,季弟萧遥昌,领豫州刺史,已病终任所,只有次弟萧遥欣,尚镇守荆州,他遂与萧遥欣通书,密谋起事,据住东府,使萧遥欣自江陵东下,作为外援。事尚未发,萧遥欣偏又病亡,弟兄三人,死了一双,弄得萧遥光孤立无助,懊怅异常,萧宝卷亦暗中加以防备,曾经召萧遥光入宫议事,提及江祏兄弟罪案,萧遥光益加恐惧,回到中书省就装疯号哭,从此称病不去中书省履职。
而护送萧遥欣的丧车,停留东府前渚,荆州士卒,送葬甚多,萧宝卷恐怕他会计划阴谋叛变,拟撤他扬州刺史职衔,还任司徒,令他就第。当下召令入朝,面谕意旨,萧遥光恐蹈祏覆辙,不敢应召。一面收集二弟的旧部,用了丹阳丞刘沨,及参军刘晏的计议,托词讨伐刘暄罪,夜遣数百人,破东冶出囚,入尚方取仗,并召骁骑将军垣历生,统领兵马,往劫萧坦之、沈文季二人。
萧坦之、沈文季,已经听闻事变而入台,免被劫去。垣历生遂劝萧遥光趁夜攻打台城,萧遥光狐疑不决,待至黎明,始戎服出厅,令部曲登城自卫。
垣历生复劝他出兵,萧遥光道:“台中自将内溃,不必劳我兵役。”
垣历生叹道:“先声乃能夺人;今迟疑若此,怎能成事呢!”
萧坦之、沈文季两人入台告变,众情恟惧。俟至天晓,方有诏敕传出,召徐孝嗣入卫,人心稍定。左将军沈约,也驰入西掖门,于是宫廷内外,稍得部署。
萧遥光若依从历生的计议,早可入台,然如萧遥光所为,若使成事,是无天理了。徐孝嗣屯卫宫城,萧坦之率台军讨伐萧遥光,出屯湘宫寺,右卫率左兴盛屯东篱门,镇军司马曹虎屯青溪桥,三路兵马,进围东府。萧遥光遣垣历生出战,屡败台军,阵斩军将桑天受。
萧坦之等人未免感到心慌。忽然由东府参军萧畅,及长史沈昭略,自拔来归,报称东府空虚,力攻必克。萧坦之大喜,便督诸军猛攻。
东府中失去萧、沈两人,当然气沮,萧畅乃是豫州刺史萧衍之弟,沈昭略乃是仆射沈文季的从子(侄子),两人俱系贵阀,所以有关人望。垣历生看见两人已去,益起二心,萧遥光命他出兵攻击曹虎,他一出南门,便弃槊奔降虎军。曹虎责他临危求免,心术不忠,竟喝令枭首。萧遥光闻历生叛命,从床上跃起,使人杀历生的两个儿子,父子三人,统死得无名无望,恰也不必细说。
垣之等攻城至暮,用火箭射上,毁去东北角城楼,城中大哗,守兵尽溃。
萧遥光走还小斋,秉烛危坐,令左右闭住斋合,在内拒守。左右之人皆逾垣遁去,外军杀入城中,收捕萧遥光。破斋合门(攻破偏门),萧遥光吹灭烛焰,匍伏床下。外军暗地索寻,就在床下用槊刺入。萧遥光被刺伤伤,禁不住有呼痛声,一时间当被军人一把将他拖出,牵至合外(偏门外面),禀明萧坦之等,便即饮刀(用刀杀死)。死有余辜。军人复纵火烧屋,斋合俱尽,萧遥光眷属,多死火中。刘沨、刘晏,亦遭骈戮。一场乱事,化作烟消。
萧坦之等还朝复命,有诏擢徐孝嗣为司空,加沈文季为镇南将军,进萧坦之为尚书右仆射,刘暄为领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萧坦之恃功骄恣,又为茹法珍等所嫌,日夕进谗。萧宝卷亟派遣卫帅黄文济,率兵围攻萧坦之宅,逼令自杀。
萧坦之有从兄翼宗,方简授海陵太守,未曾出都,萧坦之呼语文济道:“我奉君命,不妨就死,只从兄素来廉静,家无余资,还望代为奏闻,乞恩加宥!”
文济问萧翼宗宅在何处,萧坦之以告,经文济允诺,乃仰药毕命(服毒自尽)。文济返回报告给萧宝卷,并述及萧翼宗之事,萧宝卷仍然遣派文济前往捕拿,查抄萧翼宗的家资,一贫如洗,只有质帖钱数百。想即钱券之类。持还复命,萧宝卷于是贷他死罪,仍系尚方。萧坦之子秘书郎萧赏,坐罪遭诛。
茹法珍等人尚未感到满意,复入谮刘暄。萧宝卷道:“暄是我舅,怎有异心!”彼也有一隙之明耶?直合徐世标道:“明帝为武帝犹子,备受恩遇,尚灭武帝子孙,元舅岂即可恃么?”谗口可畏。
萧宝卷被他一激,便命人将刘暄拿下,杀死了事。嗣后因曹虎多财,积钱五千万,他物值钱,亦与相等,一道密敕,把曹虎收斩,所有家产,悉数搬入内库。萧翼宗因贫免死,曹虎因富遭诛,世人何苦要钱,自速其死!统计三人处死,距萧遥光死期,不到一个月。就是新除官爵,俱未及拜,已落得身家诛灭,门阀为墟!富贵如浮云。
惟徐孝嗣以文士起家,与人无忤,所以名位虽重,尚得久存。中郎将许准,为徐孝嗣陈说事机,劝行废立。徐孝嗣谓以乱止乱,决无是理,必不得已行废立事,亦须俟少主萧宝卷出游,闭城集议,方可取决。许准虑非良策,再加苦劝,无如徐孝嗣不从。
沈文季自托老疾,不预朝权,从子沈昭略,已经升任侍中,曾经对沈文季道:“叔父行年六十,官居仆射,欲以老疾求免,恐不可必得呢!”沈文季但付诸微笑,不答一词。
过了月余,有敕召沈文季叔侄,入华林省议事。沈文季登车,顾语家人道:“我此行恐不复返了!”及趋入华林省,见徐孝嗣亦奉召到来,两人相见,正在疑议,未知所召何因。忽然由茹法珍趋至,手持药酒,宣敕赐三人死。
昭略愤起,痛詈徐孝嗣道:“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
说至此,取酒饮讫,用瓯掷徐孝嗣的面上,说道:“使作破面鬼!”言讫便僵卧地上,奄然就毙。沈文季亦饮药而尽。
徐孝嗣善饮酒,服至斗余,方得绝命。其子徐演尚(娶)武康公主,况尚山阴公主,统皆坐诛。
其女乃是江夏王萧宝玄之妃,亦被勒令离婚。沈昭略之弟沈昭光,听闻朝廷发难,欲要逃跑,因不忍离别生母,持母悲号,被收捕见杀。
沈昭光之兄子沈昙亮,已经逃脱,听闻沈昭光已经死了,且恸且叹道:“家门屠灭,留我何为!”也绝吭自尽。未免太迂。
嗣是同朝六贵,只剩太尉陈显达一人,陈显达为高帝、武帝的旧将,当时齐明帝萧鸾在位的时候,他已经恐惧得罪,深自贬抑,每出必乘敝车,随从只十数人,非老即弱,曾经得蒙明帝萧鸾的赐宴,酒酣起奏道:“臣年衰老,富贵已足,唯欠一枕,还乞陛下赐臣,令臣得安枕而死!”
齐明帝萧鸾闻言,失色道:“公已醉了,奈何出此语!”既而陈显达又上书告老,仍然不见得许,及预受遗敕,出师攻打北魏,为魏所败,狼狈奔还。
御史中丞范岫,弹劾他丧师失律,应即免官,陈显达亦请解职,萧宝卷独优诏慰答,不肯罢免。寻且命陈显达都督江州军事,领江州刺史,仍守本官。陈显达得了此诏,好似跳出陷坑,非常快慰。至朝中屡诛权贵,且有谣言传出,谓将遣兵袭江州,陈显达遂与长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商量计议,拟奉建安王萧宝夤为主,即日起兵。有诗叹道:
寻阳一鼓起三军,主德昏时乱自纷,
我有紫阳书法在,半归臣子半归君。
师期已定,又令庾弘远等出名,致书朝贵,颇写得淋漓痛快,可泣可歌。欲知书中详情,容待下章节录叙。
六贵同朝,人自画敕,此最足以致乱,萧衍之说韪矣。但平心论之,六人优劣,亦有不同。
萧遥光以本官为大将军,给油络车。当年,明帝萧鸾生病,因此忌惮高帝、武帝的子孙,于是想杀尽他们。他询问萧遥光的意见,萧遥光却认为应该按顺序杀死他们。萧遥光因跛脚不能同朝议事,明帝萧鸾曾命他乘舆从望贤门入殿,常与明帝屏退他人闲谈良久,明帝索要香火,呜咽哭泣,次日必诛杀他人。恰逢明帝萧鸾病势突然非常严重,气绝了又苏醒。数次入内侍疾的萧遥光于是施行杀戮诸侯王的计划。正月二十五日,萧遥光杀了河东王萧铉、临贺王萧子岳、西阳王萧子文、永阳王萧子峻、南康王萧子琳、衡阳王萧子珉、湘东王萧子建、南郡王萧子夏、桂阳王萧昭粲、巴陵王萧昭秀,于是杀尽了高帝、武帝、文惠太子萧长懋的儿子们。明帝指使萧遥光、临川王萧子晋、武帝孙竟陵王萧昭胄、太尉陈显达、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沈文季、尚书沈渊、沈约、王亮奏萧铉等罪行请求诛杀,又不认同,众人再奏,才认同。
萧遥光怂恿萧鸾,残害骨肉,其心最毒,其策最狡。
江祏、江祀,密图废立,乃欲奉戴萧遥光,党恶助虐,绳以国法,萧遥光固为罪首,二江其次焉者也。刘暄反复靡常,亦不得说为无罪。萧坦之、徐孝嗣、沈文季三人,讨平萧遥光,非特无辜,抑且有功。就令萧坦之恃功骄恣,而罪状未明,乌得妄杀!徐孝嗣、沈文季,更无罪之可言。故萧遥光可诛,江祏、江祀可诛,刘暄亦可诛杀,萧坦之、徐孝嗣、沈文季,实无可诛之罪,诛之适见其诬枉耳!人徒谓萧宝卷滥杀大臣,因而导致亡乱,不知无罪者固不应诛,有罪者亦非真不可诛也。彼萧宝卷之亡国,犹在彼不在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