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小月也来了?”看到一路小跑而来的沈南秋、张新月,许山海微笑着打趣道。
“先生哥哥莫说笑了,小月遇上麻烦了。”不知是天气热,还是着急,沈南秋的额头和鼻翼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哦?”许山海眉头一挑,望向张新月。
“小月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说来听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许山海正色道。
在张新月语带哭腔的一番倾述下,许山海终于搞清楚了,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铁窑的缘由。
话还得从何一手的救伤所说起:
由于之前救伤所的人手短缺,加之有金枝手巧、心细在前,何一手曾经向许山海提出,从女眷中挑选一些人补充到救伤所当中。
而许山海被“发配”铁窑时,只提出带走沈南秋,所以,一直陪伴沈南秋的张新月在许、沈走后,便跟随金枝去了救伤所。
在救伤所,有何一手对女眷的特别关照,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反而大部分伤员对帮助自己疗伤的女眷都客客气气,额外还多了几分尊敬。
加上有金枝手把手的教导,去到救伤所没几天,张新月便很快适应了下来。每天不是忙着给伤员换药,就是抱着一堆满是血迹、污渍的布条去往坡下的溪流中清洗。
谁知,这种日子很快便随着林宗泽第一次出击结束而打破。
跟随林宗泽出击的队伍回到州城,队伍中的伤员和新招的人手,被一并送回了山寨。
就在大批伤员来到救伤所之后的第三天,张新月被前来疗伤的一个小队长盯上。
那个小队长名叫——梁福康,是林宗泽、王恩祖潜入文宅大开杀戒后,跟随“福字营”的弟兄投奔而来。
由于加入队伍较早,随着国兴军实力壮大,人员急速扩充,他也随之成为了统领五十人的小队长。
虽然身形瘦小,但是,此番跟随林宗泽出击,梁福康表现勇猛,一路上带着手下敢冲敢打,在小队周遭博得不小的名声。
由于许山海的离开,身边少了念叨的人,虽然林宗泽依旧强调军纪,但终归没再严厉的执行下去。加之财帛动人心,这一路上,队伍中隐然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身为小队长的梁福康自然也不例外。
随着拿下的村镇越多,被查抄、收缴的大户、富户不在少数。在这个过程中,梁福康从最初的留下几坛酒水开始,发展到后来私藏收缴的金银细软。
因为有赵立群的前车之鉴,他尚且没胆量去奸淫妇女,可是时不时伸手在大户家女眷身上吃吃豆腐,揩一揩油,已然习以为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在林宗泽打算收队返回州城的前一天,在一个大户的院中,梁福康带着几个手下,正对大户一个小妾上下其手之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或许是血气方刚,又或许是另有隐情,就在小妾连连发出惊叫声,不停躲闪着梁福康等人的爪子时,原本低头跪在墙角的大户的儿子,突然暴起,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梁福康。
猝不及防之下,淫笑连连的梁福康被大户的儿子冲撞倒地,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就在两人滚做一团时,马厩旁一只倒地的两齿铁叉狠狠的扎进了梁福康的右臂。
这便是梁福康的受伤的过程。
来到了救伤所,本性难改的梁福康,在众多女眷中一眼便看上了年轻秀美的张新月。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吊着一只受伤胳膊的梁福康开始不停地骚扰张新月,无论她走到哪儿,神情猥琐、言辞轻佻的梁福康都如影随行。
之前跟随爹娘到处卖艺,张新月见惯了那些蛆虫般跟在姐姐身后的男人,对于梁福康这种货色,自然没有好脸色,实在被逼急了,她便找借口在何一手身边躲上一会儿。
几日下来,无论梁福康如何软硬兼施,死磨硬泡,张新月都没正眼瞧过他。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不知道梁福康从哪里打听到张新月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欣喜之余,色令智昏的梁福康恶向胆边生。
趁着张新月在溪流边清洗布条时,梁福康拦住了她,以她弟弟妹妹的性命相要挟,胁迫张新月屈从于他。
受到惊吓后的张新月,匆忙跑回了救伤所,躲在存放草药的小木屋中大哭一场。
入夜之后,由于不知梁福康所说是真是假,更担心弟弟妹妹的安危,张新月趁着天还没亮,偷偷从山寨跑了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铁窑。
“混账东西!”听完张新月的述说,许山海难得一见的发了怒。
只见他愤然起身,不停地在大棚里走来走去,白净的面庞上虽未见有所改变,可是,只要稍加注意,他的眼睛在充血,布满血丝的眼球红得可怕。
“立峰,那个梁福康你认识吗?是什么来路,居然如此罔顾军纪,无法无天!”好不容易停下脚步,许山海朝吴立峰连珠般的发问。
从未见许山海如此愤怒,吴立峰先是定了定心神,然后仔细回想一番,最后茫然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小波,你去套马车,跟我回山寨,我倒要看看这是何等人物,胆敢如此败坏军纪!”许山海冲着呆立在大棚外不敢进来的江波大喊一声。
“小先生,何必跟那种家伙一般见识?你先消消气,待我回山寨打听一番,如果确如小月所说,到时候无论是交给大锤还是交给妖鬼,都会给小月一个交待!”吴立峰赶忙起身,拦住了拔腿就要往外走的许山海。
“是啊,先生哥哥,你消消气。”被许山海震怒,吓得呆在原地的沈南秋,此刻也突然回过神,急忙伸手拉住了许山海的衣袖。
“先生哥哥,吴哥哥说得在理,那种人不值得你生气,让楚大哥或是吕哥哥他们去就行了。”拉着许山海的衣袖,沈南秋温言细语的劝慰道。
“哼!”许山海没有接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就让小月待在这里,南秋就不相信那家伙真敢来铁窑找弟弟妹妹的麻烦。”虽然只有十来岁,此刻的沈南秋反倒显露出与年纪极不相称的冷静和自信。
“好!小月,你留下,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来铁窑作恶?”沈南秋的一番温柔劝解,稍稍拂去了许山海心中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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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幕,寨子外渐渐安静下来,站在寨墙上,依稀能看到远处敌人营寨星星点点的火光。
在寨墙上坚守了一整天的垌丁们,早已撤了下去,此时的寨墙上,基本上都是妇人和一些半大小子。
这些妇人和半大小子,手中拿着粗鄙的武器,眼睛死死的盯着寨墙外,生怕遗漏任何一点异样。在他们的身后,十几枝用整根枯木扎成比人还高的火把,燃着熊熊火焰,照亮了寨墙内外。
寨子内,吊脚楼下的空地,躺着三十多个伤员。为了给伤员疗伤,手中拿着草药、布条、木板的女奴和垌丁来回穿梭。
许久不露面的师公,此时也出现在空地前,他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不时从随身的葫芦中倒出一些液体,随意的挥洒在伤员身上。
师公所过之处,伤员们无论伤势如何,纷纷挣扎起身,向他行礼、致谢!
寨墙下,垌丁统领正向已经披上了半身皮甲的韦阿清汇报一整天的战况。
清晨,天色刚亮,百溪垌的人就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作为多年的老对手,他们很清楚,眼前这座屹立百年的寨子,看着略显残破,但是,想要仅凭一两次攻击,就拿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事实也如他们意料的一样,试探性攻击的数十人,刚靠近山脚的土路,还没往上冲,从主寨寨墙上居高临下,倾泻而下的箭雨,瞬间便射倒了十多人。
眼见无机可趁,领头之人一声大喊,剩下的人立马放弃了攻击的打算,转身逃回了阵中,山脚下留下了几具一动不动的死尸,以及一边哀嚎一边往回爬的伤员。
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简单的一个照面,百溪垌那边便没了动静。寨墙上的垌丁欢呼一阵之后,等了许久都不见再有人出站。
就在垌丁们不解、疑惑,纷纷猜测对手之时,远处,百溪垌的营地中,一根高大的木杆立了起来,木杆的最高处挂着一只连皮带尾巴的狼头。
紧接着,营地中铜鼓声大作,伴随着鼓声,一队一队百溪垌的垌丁跑了出来,开始列阵。
不多时,随着几声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列队完毕的垌丁,开始缓缓向寨子推进。
望着从远处缓慢靠近的敌人,寨墙的垌丁们一个一个睁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有些胆小的垌丁,不由自主的干咽唾沫,小腿开始微微颤抖。
随着敌人的靠近,有些眼尖的垌丁发现,在敌人阵中,出现了几个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那新奇玩意儿,看上去就像一张加长的床,“床板”由劈成大小不一的竹片拼接而成,四个角以及中间,有着与地面垂直的“床脚”。
这些加长的竹床,每一个都由六个汉子共同抬起,跟随队伍,一点一点的靠近山脚。
主寨建在两座大山连接处,半山腰的台地上。寨子的左右都是直上直下的山体形成的天然屏障,寨子后方,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径通向后面的群山,也是平日里,垌丁们进山打猎、采伐的唯一通道。
由于寨子在半山腰,从山脚沿着左右两条颇有些坡度的小路,花上半刻钟,才能走到寨门和寨墙处。
这种独特的地利,整个寨子易守难攻,几乎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正是有了这种优势,垌子在上百年的岁月中,无数次被人攻击,依旧屹立不倒。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整个垌子在三十六中实力居末,依旧能一代又一代的延续至今。
随着百溪垌营寨中,牛角号再一次吹响,山脚下的垌丁们开始了正式攻击。
看到山脚下,进攻的敌人纷纷往那些大竹床下面钻,寨墙上的人才明白,那些竹床的真正用途。
由于寨墙居高临下,进攻的敌人,即便到了山脚下,也还要躬着身子,往上冲半刻钟,才能真正的接近寨墙。
而在这半刻钟的时间里,寨墙上的守卫之人,有充足的时间对攻击方的人员发动多轮远程攻击,用弓箭逐一射击缓慢爬上来人,这种难度,几乎与射击固定靶子没多大区别。
在上一波试探之后,吃了亏的百溪垌,立马就想到了对应之策,那就是利用手边能找到的材料,做了几张加长的竹床。
让进攻的人,统统躲在竹床下,减少被寨墙上射下的箭枝所伤。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并且,立马想到破解之策,不得不说,百溪垌中,不乏高人。
终于,六张竹床,首尾相连,从左右两条小路,一点一点的靠近了寨墙。
发现危机已近,红了眼的垌丁统领,口中不停地大喊着:“儿郎们,给我射!给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