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署,会客厅里。
“咚咚咚”
安亲王岳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着脸,又重重的敲了敲桌子。
心中那个火气啊,是噌噌噌的往头顶上冒,怒火中烧,直冲脑门后脑勺啊。
贝子彰泰,年轻气盛,嘴皮子都不利索,争吵个屁啊,脸红耳赤的,丢人现眼。
王弘祚,泰毕图,都是索尼和鳌拜的代言人。
一个个都是老混蛋,老狐狸,老不死,内心底阴暗的不得了啊。
没看到嘛,岳乐自己都是闭嘴,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瞎胡闹,争吵争论。
“好了,好了”
“诸位,多说无益”
“说的再多,西贼的兵马,都已经杀出来了”
“打仗嘛,死战嘛,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咱们满人,从关外的白山黑水,一路杀到关内,大西南,所向无敌”
“这时候,不能因为小小的困难,就裹住了手脚,迟疑不定,驻足不前”
“湖广,福建,前线在打仗,在拼杀,每天都在死人,伤亡无数”
“咱们这个大江南,就是大后方,肯定要做好后勤,募集钱粮,发送兵源”
“难也好,容易也罢,那都是必须支持,必须出兵的,无条件增援前线”
、、、
一言而决,掷地有声,安亲王不想再扯淡了。
这个时候,他是看出来了,再如此吵下去,迟早药丸。
跟这些老帮菜,别说是今晚了,就是等到下个月,都不一定能争出个结果。
说实在的,内心底,憋屈,难受,恶心,窝火,窝囊,五味杂陈啊。
堂堂的大清王爷,铁帽子亲王,宣威大将军,江南一把手啊。
他妈的,竟然被困在这个会议大厅,被人东拉西扯,毫无作为。
说实在的,他宁愿带着大军,直接杀到湖广,决战决死朱家的贼皇帝。
而不是坐在这里,守在这里,扯皮扯蛋,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
但是,这就是政治,时代变了,世道变了。
蛰伏十几年的他,做不到一言堂,他不是多尔衮,也不是多铎,尼堪,豪格。
“喀喀木总管,郎总督”
“还有诸位,可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
、、、
最后,冷静下来的岳乐,又开始点名了。
他知道,这两个木头人,很少发表意见的。
喀喀木,本就是镶黄旗的大将,鳌拜兄弟的心腹。
在这个大厅里,有泰毕图这个老阴比,顶在前面,冲锋在前的情况下。
喀喀木,一个老武夫,老匹夫,根本就不会说话,装聋作哑就够了。
郎廷佐,两江总督,半年时间里,被打压的够呛,更是不敢乱说话了。
“回禀大将军”
“末将,没有意见”
、、、
“回禀安亲王”
“下官,也没有异议”
、、、
果不其然,一左一右,两个老武夫,都站出来了,表示没有一点意见。
他们两个家伙,早就习惯了,闭嘴不说话就是了,反正也说不过。
按照惯例,一个两江总督,一个江宁总管,他们两个就是,整个大江南,权势最大的两个首脑。
可惜,去年的郑逆北伐,他们都搞砸了,差点丢了大清国的赋税根基。
好在,喀喀木实力强劲,后台够硬,不但没有降职,还升了一把手。
郎廷佐,也是资历老辣,也有一丁点后台,才能保住位置,没有被赶出江宁府。
他也是辽东老匹夫,祖籍,就在关外广宁府。
他的老子,叫郎熙载,是天启朝廷的游击将军,驻守在广宁府。
当年的广宁之战,大明军队惨败,临阵倒戈,不战自溃。
孙得功,鲍承先,李永芳,还有一个郎熙载,全部投降了,给老奴努尔哈赤做奴才。
所以说,郎廷佐,也是二代狗奴才,也算是铁杆汉奸了。
否则的话,以他去年的败绩,别说是坐在这里的末位,早就处理了。
“好”
一锤定音,老女真岳乐,也不想再扯皮了,定下了增兵的事宜。
顿了一下,环顾左右,脸色一肃,郑重的说道:
“咱们,接下来”
“那就议一议,湖广的兵力问题”
“常德府,洪经略手中的兵力,具体有多少,本王不清楚”
“不过,根据以往的战报,伤亡,援兵,能剩下来的,应该在1.5万,2万左右”
“这一次,西南明贼,大举东出,兵犯常德”
“据阿思哈大人的求援信,明贼的援兵,大概在两三万左右”
“具体的多少,本王估摸着,他们几个,也难于掌握一个具体的数字”
“所以说,现在的常德府”
“城外的明贼,在兵力上,至少是洪经略他们的两倍,甚至更多的”
“可见,现在的常德城,里面的洪经略,阿思哈,压力不小的,心急如焚”
“这一点,诸位大人,将军,没意见吧”
、、、
这一下子,左右两侧,这帮老杆子,也不在拖延了。
卓罗,王弘祚,泰毕图,彰泰等人,纷纷站起来,七嘴八舌的回道:
“没意见”
“没异议”
“应该问题不大吧”
“两倍多,应该差不多了”
、、、
这都是求援信,大家都看过的,都是老武夫,心里面都有一本账的。
具体的兵力是多少,肯定都不清楚,对手也不会告诉你。
这时候,只能靠猜测了,去点对面的方阵,旗帜,旗号,最后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至于,通过行军饭灶的清点,那就有点搞笑了啊。
这都是阵地战,谁给你机会去清点啊,摸过来就先砍死算球,清点战功多划算啊。
“好”
主位上的岳乐,心情缓和了不少,再叫一声好。
甚至是,还轻轻的敲打了几下桌子,不容易啊,总算达成了一些共识。
说起来,也是挺悲哀的啊。
江宁的上游,湖广在死战,他们这些大后方,竟然也在扯淡,拖后腿。
当然了,这时候,就没人再提福建了。
其一,那是管不过来啊,湖广就够头疼了,够他们争吵了。
其二,福建虽然是败了,但对付厦门的郑狗子,在陆地上,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海面上,沿海州府县,港口啥的,那只能自求多福吧,去找李率泰吧。
“那行”
“接下来,就是增兵多少了”
“常德府,外面明贼众多,肯定是要增兵的”
“这个数字,是五千,还是八千,还是一万,又或是更多”
“再有一点”
“明狗子增兵常德,那接下来的荆州,衡州,应该也会有动作”
“所以说,这两个地方,咱们也得有准备,预备一些兵力”
“诸位,大家再说说看,畅所欲言,有啥说啥”
、、、
问完了,岳乐的身板,也挺的笔直,左右两侧,一个个的看过去。
可惜,这一次,他又失望了。
左右两侧,一个个大佬,老家伙,又低头不说话了。
他妈的,他们又不是傻子,这种问题,妥妥的送命题啊。
增兵少了,前线战败了,提议的人,得负直接责任。
增兵多了,大后方,也容易出问题,提议的人,也要负责任。
所以说,谁都不愿起头,抬头,回答岳乐的要命问题。
“哼”
“一个个来,都跑不掉”
“卓罗,你是副帅,还是你先说”
、、、
还是老规矩,拿出王爷架势的岳乐,又开启了点名模式。
在其位,谋其政。
这个卓罗,来自正白旗的老战将,并没有过人的战功,也没有过硬的背景。
他妈的,既然坐了这个副帅的位置,肯定要做出头鸟的。
不说话,不出头,那做什么副帅啊,干脆去做死鸟算了。
“哎”
再一次被点名的卓罗,内心底一个深叹息,暗骂一句干尼玛的。
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想出这个头啊。
安亲王,代表的宗室,泰毕图,王弘祚,那是两大辅臣的人。
这个副帅,当真是不好干,怎么说都容易得罪人。
但是,这都架到了台面上,他也不能继续缩头了。
于是,只能站出来,酝酿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
“回禀大将军”
“西南明贼,他们的援兵,如果有两万多人的话”
“他们是进攻方,城高墙厚,两三倍的兵力,也未必有多大胜算”
“当然了,为保万无一失,咱们还是要出援兵的”
“五千的话,确实是,好像少了一点”
“这要是一万的话”
“呃、、、”
说到这里,这个老女真,就开始支吾了。
左看看,右看看,周边都看了一个遍,发现没人搭理自己。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出兵太多的话”
“咱们这个大江南,那就容易出现大漏洞”
“毕竟,去年的战事,就是一个惨痛教训,破坏力太大了”
“再有啊”
“福建那边,也刚刚吃了败仗”
“所以啊,这个出兵太多的话,还是得谨慎,小心斟酌”
、、、
支支吾吾的,这个正白旗的老将,终于说完了。
话声一落,他就立马拱手行礼,然后就径直走回了座位,低头装死了。
他的话语,吞吞吐吐的,他的意思,却是非常的明确。
援兵,肯定是要出援兵的,得跟注大西贼的增兵,这是早就定下来的战略。
但是,这个援兵,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少了,还是要谨慎一点。
反正,这就是他的一贯思维,三方大佬,他都不会得罪,也不敢得罪。
没得办法啊。
正白旗,身负原罪,助纣为虐,帮助多尔衮搞皇帝太后,还搞正黄旗,镶黄旗。
于是乎,这十几年,他们都在赎罪,都在战战兢兢的苟活着。
如今,先帝爷没了,新皇帝是个奶娃娃。
呵呵,正白旗,即便是上三旗,那又能怎么样呢。
鳌少保,武夫杀胚狠人,索尼老阴比,那是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辣,往死里搞正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