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浸满驿站的窗棂,就听得后院有人喊“走水了”,那声音急得像被猫追的耗子。
陆锦棠正帮杨明汐把整理好的核心账册塞进樟木箱——这箱子是杨明汐特意带来的,说“防蛀防火还防贼,居家查案必备”,此刻却被窗外冲天的火光映得发红。
“不好!”陆锦棠拽起杨明汐就往外跑,顺手拎起樟木箱。
刚冲到院子里,就见火苗从东厢房窜出来,卷着账册的纸灰漫天飞,活像群乱窜的黑蝴蝶。
属官们手忙脚乱地提水桶,有人慌得把洗脚水都泼了上去,引得火苗“噼啪”怪响,反倒更旺了。
杨明汐扒着门框回头看,急得直跺脚:“我的话本!我的酱肉!”
陆锦棠把她往安全地带推,自己转身要去抢账册,却被她一把拉住:“箱子!先保箱子!”
两人合力把樟木箱拖到院子中央,刚喘口气,杨明汐突然“哎呀”一声:“糟了!我下午把最关键的那几页账册夹在《京城奇闻录》里,忘放箱子里了!”
正说着,就见西厢房门口闪过个黑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正猫着腰往后门挪。
那背影佝偻着,手里还拄着根拐杖——不是王大人是谁?
“王大人!”陆锦棠沉声喝了一声,那黑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一哆嗦,包裹“咚”地掉在地上,滚出几页账册残片,边缘还冒着青烟。
王大人转过身,脸上的胡须被火燎了半截,焦黑的发丝贴在额头上,活像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灶王爷。
他看着陆锦棠手里的樟木箱,又看看杨明汐叉着腰的架势,突然老泪纵横,一屁股坐在地上:“罢了罢了,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是栽在你们年轻人手里了!”
杨明汐几步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残片,发现正是她夹在话本里的那几页,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算盘砸他头上:“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们查案查得好好的,您放火烧账册,是想帮着河道总督瞒天过海?”
王大人抹着眼泪,拐杖“笃笃”敲着地:“谁说老夫放火了?是……是烛台被风吹倒了!”
他这话刚出口,就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今晚压根没风,火苗都是直挺挺往上蹿的。
陆锦棠蹲下身,看着他包裹里露出来的半块没烧完的账册,慢悠悠开口:“王大人,您女婿是河道总督的表侄,这事您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大人一愣,随即耷拉着脑袋:“原来你们早知道……”
他长叹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老夫是他亲家!本来想着跟着来,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改几笔账,再把水搅浑,让你们查不出所以然。可谁知道……”
他瞥了眼杨明汐,“谁知道陆夫人算账比算盘还精,连三年前的车辙印都能翻出来说事儿,老夫看着就发怵。”
“那您偷账册做什么?”杨明汐追问,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像是在给王大人的招供伴奏。
“还不是因为唐家航那笔款子!”王大人拍着大腿,“老夫看见那领款单,心里就打鼓。
河道总督那老狐狸,早跟我说过‘必要时找个世家公子垫背’,我寻思着你们要是查到唐家航头上,唐家和陆家肯定起嫌隙,案子自然就黄了。谁料想火没烧干净,还被你们逮了个正着!”
杨明汐眼睛一亮,突然蹲到王大人面前,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王大人,您老实说,那领款单是不是假的?我们家航哥儿那么抠门,怎么可能贪钱?”
王大人被她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那老狐狸知道唐家航刚成亲,故意让他去库房领几匹绸缎当贺礼,转头就伪造了领款单,还偷偷记在石料账上。他说‘唐家是世家,真查起来,皇上总得看几分薄面,不会深究’,实则是想拉个垫背的!”
“哼,这招够阴的。”杨明汐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樟木箱里翻,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那两本翻旧的话本,封皮被烟火燎了个角,里面的纸却完好无损。“幸好我把话本也放箱子里了,不然连破案灵感都没了。”
陆锦棠看着她捧着话本得意的样子,又看看瘫在地上唉声叹气的王大人,突然觉得这火放得蹊跷。
他站起身,对属官们道:“去查查驿站的柴房,看看有没有引火的煤油味。”
话音刚落,就见杨明汐指着王大人的包裹:“不用查了!您看那包裹角,沾着煤油呢!”
王大人低头一看,脸“唰”地白了,喃喃道:“那老狐狸给我的时候,说里面是‘能让账册消失的好东西’,我还以为是迷药……”
杨明汐笑得前仰后合,拍着陆锦棠的胳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贪官污吏都跟话本里的蠢贼似的,做坏事总留尾巴!”
她转头对王大人扬了扬下巴,“现在,王大人,您是直接交代呢?还是交代呢?”
王大人正搓着手纠结,忽听得驿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人把马鞭子都快抽断了。只见一个小厮翻身下马,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跑得鞋都掉了一只,嘴里还喊着:“陆大人!陆夫人!我家公子让我送急信来!”
小斯跑到杨明汐跟前,杨明汐才发现,这个小斯正是唐家航的贴身小斯。
“夫人,我家公子交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先消消气,看完他的书信,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小斯一边说着,一边把书信递给了杨明汐。
杨明汐甩了甩手里的书信,看向王大人,“王大人想好了没?等我打开书信,您可就没有机会了……”
王大人还在纠结,磨磨蹭蹭,支支吾吾的。
杨明汐眼尖,一眼看出唐家航身边的小厮福子还有事情交代,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有其他人在场,还是事关王大人,他没有直接开口!
杨明汐忙迎上去:“福子?这时候送信来,是不是晚儿有消息了?”
福子把油纸包往她手里一塞,喘得像风箱:“是……是少夫人写的信,她说……说这信比金子还金贵,让您务必亲手拆。”
福子说着,又递了一封书信给杨明汐。
杨明汐看了看王大人,双手拉着信封的一头,‘撕拉’一声,打开了苏晚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