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掌柜冷汗都下来了，讪笑着打了打自己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亲眼瞧见那贼扛着东西出来的，怎么可能没丢东西呢？”
这时，那个被弹飞的衙差，揉着撞得淤青的肩膀，呲牙咧嘴呵斥道：“钱庄的防盗措施非常到位，别说普通盗贼了，就算是江湖高手，都偷不走一个铜板。”
他说这话是带着气的，这个气不能对白雀发，只能对着这纠缠不休的米掌柜发了。
米掌柜立刻不敢再吱声了。
白雀笑眯眯地看着米掌柜：“我们的查完了，现在该查查你们了。”
米掌柜神情尴尬，眼神躲闪。
“啊，查、查我？我就丢了十五两啊！没有再查的必要了吧？”
白雀哪儿能让他拒绝：“方才不是你说，暂时只查到丢了十五两，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丢失吗？正好了，衙差在这，帮你一起找一找。”
衙差点点头，义正言辞：“除此之外，你还需指认小偷翻墙进入的位置，我们需要拓印小偷的脚印，方便后续追查。请配合！”
米掌柜此时真是前胸后背全是冷汗，那些都是他随口编的，哪可能有脚印？若是查不出脚印来，岂不是证明他是在诈告？
诈告可是要挨板子的！
“啊这...”
衙差更加疑惑了：“你丢了银子，为何一点都不着急？不仅不着急，还推三阻四的？”
米掌柜手都开始发抖了，只能硬着头皮将人往店里带。
衙差们在他说的地方瞧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脚印，又检查了其他地方，最后将目光放在厢房上。
“把厢房打开。”
米掌柜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
他原本以为衙差的注意力都会在钱庄身上，所以压根没有将地窖里的那些个红土、黑炭粉和石膏转移，没想到钱庄什么都没丢，现在查到自己头上了，若是他们发现那里的东西，可咋办？
眼下只能祈祷，他们看一眼就走，不会详细询问，要不然编都没法编。
但不幸的是，衙差们很快发现了地窖，以及地窖里的那几大袋的东西。
“这是什么？”有衙差问。
“嗯，这...这是...”米掌柜现在心里哇凉哇凉的。
“哎，我看看我看看。”有个衙差挤了进来，抓起一把红土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他越闻，眉头越紧。
这个衙差之所以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小时候隔壁就是个卖酱油的铺子，当年隔壁铺子酱油生意本来很好，后来街对面开了一家，那铺子酱油便宜，质量也可，大家便都去买那家的酱油，隔壁铺子反倒没了生意，最后慢慢就关门了。
后来才知，对面的酱油铺子原是掺假了。
掺的就是红土、黑炭粉和盐卤。
当然，这是后来官府来查酱油掺假案的时候，他才知道的。
当时，那几大袋子的东西被收缴后，摊放在大街上，衙差们指着那些东西说：“红土、黑炭粉和盐卤，都是明令禁止添加在酱油里的！”
如今再次看到这熟悉的黑色、红色、白色粉末，他立刻就明白，这家玉园酱油，也造假了。
“这是什么？”
他回答：“这是红土...嗯，这是黑炭粉...这白色的是...是石膏！”
众人立刻哗然。
这些东西是当今明令禁止添加在酱油里的，如今却出现在玉园酱油铺子的地窖里！
下一刻，围观群众就急吼吼的出声了：“我说这家酱油铺子卖的为什么这么便宜呢！敢情是因为他掺假啊！我没记错的话，黑炭粉有毒吧！”
“什么？！有毒，我在这买了至少一年酱油了！每天都吃！难怪我最近掉这么多头发，原来是吃你这酱油吃的！”
“你别说，我现在感觉头晕眼花的，完了完了，我不会要死了吧？”
“该死的奸商！他下毒！官爷，赶紧把他抓起来！”
不得不说，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
米掌柜只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历朝历代，对于食品造假，都有着严格的处罚规定。
之前大孟的处罚是：若造饮食之物，故不如法，及秽恶之物，与人食者，笞五十，徒一年；若因而致疾者，杖八十，徒二年；致死者，绞。
也就是说，若有人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的食品，就要打五十下，干一年苦役；若是有人食用后染病导致后遗症的，打八十下，苦役二年；若是有人食用后死亡的，直接绞刑。
如今裴明德虽然占领了湘州，但是律法这一块，还是延续的大孟律法。
原本要查的是盗窃案，衍生出酱油造假案。
米掌柜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一辈子，却万万没算到，最后竟然真的查到了那个地窖里，竟然还有人知道那些东西是勾兑酱油用的！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害人不成反倒是引火烧身！
衙差大手一挥：“将人带走！”
米掌柜夫妇就像死狗子一样，被衙差们拖走了，连同被带走的，还有那几袋作假地证据，以及所有的店小二。
衙差们走之前，虽然在酱油铺子门上贴了封条，可众怒难熄，毕竟大家因为图便宜，都在他家买酱油吃，都吃了好几年了，现在告诉他们，这酱油是勾兑的？而且还有毒？还可能有后遗症，这谁受的了！
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知是谁率先动手，踹了一脚门，将门踹开，接下来，就是无数火冒三丈的围观群众一拥而入，开始打砸。
他们从前店打到后院，几百缸子酱油被咣咣一顿砸，砸到一半有人反应过来，这些是没有兑勾兑过的好酱油，于是大家纷纷回家拿瓦罐过来装，有力气大的，几个人扛着酱油缸子就回家了。
不到一个时辰。
玉园酱油就一片狼藉。
三日后，米掌柜夫妇俩的案子公开审理。
这对黑心夫妻之前做的那些事也全部公之于众，包括且不限于那些针对隔壁铺子的事，大家这才知道这对夫妻有多缺德！
敢情之前的肉铺卖的不是瘟猪肉？包子铺里包的不是死人肉？茶叶铺子卖的也不是烂茶叶？
这些离谱但是有人信的谣言，都是编造出来的？！
大家更是把米家夫妇恨的要死！
之前那家肉铺的肉多新鲜啊，价格还实惠，就是因为有人说是瘟猪肉，大家都不敢来买了。还有那家包子铺，皮薄馅儿大味道好，每天排着队买，也是因为有人说是乱葬岗扒的死人肉，大家吓得回去吐了好多天。还有那茶叶铺，好多达官贵人来买，后来流传出是烂树叶晒干了卖的，一段时间也没了生意。
大家气得要死的同时，也是佩服米掌柜夫妇，是怎么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谣言的。
最后，陆无忧当场判了米掌柜夫妇杖责五十，徒三年，罚银四百两，赔偿给四家受害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