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山搓着衣角嗫嚅: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手下那帮混混凶得很。”
“咱们连个领头的都没有……”
话没落地,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华清身上。
华清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拍了拍胸膛:
“信得过我的话,这领头人我来当!”
“从这个月起,我家水费就不交了!谁要跟我一起干??”
寂静中,徐军第一个举起布手:
“田哥!算我一个!”
紧接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呦呵,华清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从“老田”升级为“田哥”。
他望着这群憨厚热切的面孔,振臂一呼:
“好,咱们就灭了这群村霸土匪,把这里变成真正的幸福村。”
消息很快在村里悄悄传开,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当晚华清回家吃饭,刘淑芬正在做饭,抬头看见他,把他拉到了院子里,低声说道:
“老田!听说你要带头抗水费?你疯啦!”
她抓住丈夫胳膊,声音发颤:
“吴家兄弟可不是玩意儿,你小心走夜里被敲闷棍。”
“再说了,咱们还有两个孩子呢,万一他们拿孩子撒气怎么办?”
华清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啊,听风就是雨。”
“村里就是瞎传,咱是本分人,不会做出格的事。”
刘淑芬这才放了心:
“真是吓死我了,没有这事最好。”
“你这些天低调点,别被人当枪使了,当到了月底,咱第一个把水费给交了。”
听到风声的吴老三,赶紧走了吴老大家:
“大哥!听说田华清那老毕登要带着全村抗水费!”
“这不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吗?我们怎么办?”
吴老大脸色阴沉,从怀里拿出烟,分给弟弟一根:
“慌什么?月底先收别人的水费,我看谁敢不交?”
“最后再去收他的。”
到了月底,早上八点刚过,村委会的大喇叭突然爆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随后响起吴老大的声音:
“各家各户听好了!月底该交水费了!”
“晌午前都到村委会来,把钱给交了。”
然后一上午过去了,只来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村委会的长桌上只堆起寥寥几张毛票。
吴老大攥着泛黄的账本,指甲几乎要把纸戳破:
“老三,带着人挨家挨户收!”
泥土路上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那些不愿意惹事的村民,见吴老三带着一群人上门。
他们想了想,为了几块钱不值当的,都乖乖交了。
吴老三一开始收水费也算顺利,直到来到徐军家出了问题。
徐军正抱着青草喂羊,见他们进了家门,放下青草,走了过去:
“三哥,你们先去田华清家收,只要他交了,我立马掏!”
吴老三瞳孔一缩,冷笑道:
“我让你交,你提他干什么?”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杜大山带着七八个精壮青年走了进来:
“三哥,我们不是不交钱。”
杜大山把草帽往膝盖上一按:
“你先把田华清的水费收上来,我们保证二话不说!”
吴老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目光扫过那些紧绷的面孔:
“杜大山,我收徐军的水费,关你屁事?”
“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吓唬谁呢?”
“你是不是皮痒了?”
放在以前,杜大山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捏着鼻子把钱给交了,今天情况却不同。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瞧您说的,就是赶巧了,我们在隔壁喝水。”
“听到动静,就走了过来,哪敢吓唬您啊。”
“还是那句话,只要您把老田的水费给收了,我们二话不说,立马掏钱。”
他旁边的那些壮小伙都跟着附和:
“对,老田交了,我们就交。”
吴老三的脸涨成猪肝色,差点没被气死,大吼起来:
“你们要造反吗?”
“信不信我报警,把你们统统都抓起来。”
然而,眼前的人根本没有一个怕他的,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
这让他心里直犯怵,对方这么多人,真要打起来,自己这一方未必能占到便宜。
在这一刻,他把华清给恨到骨头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三哥!不好了!”
“田华清那个老东西要抽水浇地,还不肯交水费。”
“要不,您去看看?”
这几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吴老三头上。
他怒骂一声:
“废物!没我就干不成事了?”
他扬了扬手:
“走,去会会那条老狗!”
吴老三带着狗腿子们一溜烟地走了。
徐军望着远去的背影,拍了拍杜大山的肩膀:
“大山哥,走!”
“咱也去凑凑热闹!”
日头把塘边的碎石晒得发烫,吴老三带着人踹开芦苇丛时,早有半村子人踮着脚挤在田埂上。
华清正蹲在抽水机旁调试皮带,柴油机的轰鸣声里。
孙麻子和魏波像两只炸毛的公鸡,脖子伸得老长喊话,却始终和那台机器保持着三步距离。
他们只是言语劝阻,却不敢真正上前动手阻拦。
“老田!”吴老三一脚踢翻脚边的水桶,水花溅在围观村民的裤腿上:“你他妈想抢我的水?”
华清慢条斯理地直起腰,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什么抢水?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这是我自家池塘,我抽自家池塘里的水,怎么了?”
“有问题吗?”
他指了指围观的村民:
“你问问他们,哪一个不知道这池塘是我的?”
“我用这池塘养过好几年鱼呢。”
“你家池塘?”吴老三的喉结剧烈滚动,肥厚的腮帮子抖得像块发馊的豆腐:
“睁大眼睛看看,这塘早姓吴了!”
“你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了,去年你把池塘承包经营权转让给我了,你忘记了?”
“哦?我怎么没记得有这回事。”华清抄起根竹竿,戳了戳泛着绿藻的水面:
“我承包合同白纸黑字写着,这口塘租期三十年。”
“到三十年了吗?”
他突然转身,竹竿尖端几乎戳到吴老三鼻尖:
“倒是某些人,仗着兄弟是村长,夜里往塘里倒农药,想逼着我低价转让——”
“逼迫不成,直接霸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