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方银郑重叮嘱,今日开始,家里人要少出府,出府得带人手,全府警戒。
两次的刺客窝点被破,方银估计,刺客后面的主子要藏不住了。
越是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不越得发疯?
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养了旁的人手?
总之,这段时间,那些人陷入疯狂的可能性很大,人一疯狂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方南枝知道这是点她呢,乖巧点头。
但她也说了:“二伯,我觉得云府那里,应该加派人手。”
盯紧了陈氏部曲。
她把今日姚心的提醒说了。
那话很古怪,陈氏部曲,不忠心于陈氏的族长,还是忠心谁?
难不成是族里有其他人,在部曲上架空了舅舅?
也不可能啊,活着的陈氏族人,也没见部曲怎么关照过,倒是不声不响找到了云丛生。
方银拧着眉头:“我让白武放下旁的事,全权盯着。”
其实,他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最简单的逻辑。
陈氏部曲从来都没效忠陈子君,那他们或许,根本不是陈氏部曲?
但他没说出口。
之后两日,方南枝真没出府,周老和邓先生都布置了课业,让人送来。
她还过挺充实的。
对了,还收到一份帖子,邀请她去登高赏雪。
是崔士成、谢琅几个写的。
约在十日后,方南枝也挺想去,但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空。
她眼下更焦心案子。
刑部和京兆府在没日没夜审问,却一点消息都不往外传。
京城百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私下以为,那日封锁城门后,被抓进京的人是盗匪。
百姓已经安居乐业。
倒是秦彦,每日去国子监,发觉点不同,许多同窗或者学长,居然请假了。
约莫有十几人呢,各个出身世家。
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夫子不许议论。
方铜身在小衙门,是感觉这两日同僚干活都很认真,本来年底了,再不久过年了。
司农寺很多官员在得过且过,抽空偷懒。
但这两日各个勤快的很,早早当值,很晚才离开,就连方铜一手负责的大棚菜,都有俩官员帮着他一起忙活。
对了,大棚菜成功了。
已经采摘第一批,送进宫了。
不过方铜琢磨这个,并非是想给宫里添口新鲜菜,他想用在老百姓身上。
宫里的贵人们,冬日吃不着新鲜菜,也能吃肉、鸡蛋。
老百姓就只能啃咸菜疙瘩。
可想要推广,不是那么容易的,方铜才走出第一步,后面他得先自个规划好,然后在写折子。
折子得先让自个上司认可,还得跑到户部支取银钱。
他这两日就在写规划。
咳咳,回到正题,要说案子的进展,家里知道最多的就是方银了。
他日日上早朝啊。
真热闹,前个早朝,是远远见了有七八位大人跪在大殿门口。
昨日一看,就成了十几人。
平日养尊处优的大人们跪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个身上覆盖了薄雪,还不乐意走。
只是总跪着,皇帝不进一步审了吗?还是在等什么?
在等清闵和宁王进京啊。
钦差队伍快马加鞭,一路急行,顶风冒雪赶路,多亏了那阵冰雹只在京城下,路上没有,不然得更遭罪。
清闵骑着黑色的马匹,灰色的帽子已经成了白色,戴着的围巾因为一直哈气,还结了冰碴子。
冷风顺着脖子灌进身体,能把人浑身冻透。
“大人,前面十里地就到城门了,已经人困马乏,要不要休息一下。”
有护卫骑马追上来请示。
清闵勒住缰绳,看了看天色,已经全黑了,这个时辰赶到城门口,也进不去。
他眼眸微动:“宁王如何了?身体可还能撑得住?”
护卫立刻跑去后头马车看。
宁王能如何?重伤昏迷,根本做不了主,说不了话,随行的大夫一直那句话:“情况尚在可控范围。”
意思就是死不了。
清闵一听,下令继续赶路,到城门口再歇吧。
好歹有城门在能挡住一面的风,就地休息,才是真的四面漏风。
一行人又动了起来。
到了京城门口,才停下。
原地驻扎休息,清闵坐在火堆旁烤手,火上是一个小药罐,给宁王熬的。
清闵挑眉,冷声道:“本官饿了。”
护卫当即把药罐放一遍,先给大人烤肉吃。
守着药罐的还有个小厮,是宁王的亲信。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气带了质问。
“从晋州府回京,大人快马加鞭,只用了四日,我们王爷本就重伤,路上颠簸,导致王爷的病都没好转,大人如今还不许我们王爷吃药,出了差错,大人可担待的起?”
小厮眼里冒火,他跟随王爷多年,王爷走哪不是被人捧着敬着。
就这几日,王爷昏迷不醒,才叫小人得志。
清闵懒得和个下人计较,故作疑惑。
“本官何时说的不许用药?”
“就是,大夫都是我们大人请来的,花重金才让人一路守着王爷进京。”护卫接话:“至于熬药,你是缺心眼吗?去旁边火堆熬就是。”
非得和他们大人抢吗?
小厮脸色涨红,想骂回去,但人在屋檐下啊。
和去的时候不一样,现在整个队伍,真的以清闵为首,他是真正的主官。
小厮抱着药罐子,憋屈的走了。
护卫还冷哼一声。
清闵不以为意,他心情极好,哪怕连日赶路劳累,但一想到宁王半死不活,他就愉悦,吃饭都比往日香。
因为宁王重伤,是他干的。
不仅是他干的,还暗中甩锅给了……皇帝。
嗯,这事得从头说起。
离京前,太子叮嘱他,除了将私盐案查个底朝天外,就是要刺杀宁王,但不能把人真杀了。
到了两府后,清闵任由宁王架空他,带着人手去查案。
他则带人查边边角角。
宁王打的主意是,先吞并了三公主在两府的私盐实力,打入内部后,直接去找其他大股的私盐团伙把柄。
主要是拿到应氏或者靳氏参与的把柄。
然后才能坐下来谈判,至于后面是,让两族舍弃一些人手,让宁王拿去立功,三方背地里再行合作。
或者是,宁王直接拿了把柄给朝廷,那主动权就在宁王手里了。
想的很好,进展还算顺利,真找到了应氏的把柄。
应氏嫡出的少爷,私下里和盐贩子吃肉喝酒。
只能说,家族大了,肯定要出败家子,这位应三少爷就是如此。
不求上进,喜好美色和玩乐。
前几日去赌坊,输了一大笔钱,被家里罚了,限制他的月银。
应三少爷手头紧了,可还惦记着美人楼新捧出来的花魁。
他就找盐贩的头头喝酒,其实是敲诈点银钱。
盐贩是背靠应氏才发家的,哪敢得罪应三少爷?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真准备好“孝敬”银钱了。
俩人就这时候,被方金带人抓了。
盐贩头头是个骨头硬的,一开始还什么都不说,就装傻和应三少爷投缘,一起吃吃酒。
但应三没受过皮肉之苦啊,鞭子还没上身,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应三这种纨绔,不是族里核心,知道的不多,都是边缘性的消息。
这些消息,足够宁王顺腾摸瓜往下查了。
加上盐贩头头,见应三说了,也不抗着。
于是应氏这些年从私盐上获利的实证,到手了,还找到了私盐的来源。
有两处盐矿,一处是朝廷知道的,明面上被朝廷接管,但年年上交不了多少盐,说产量不行。
实际是被靳氏和应氏把控了。
还有一处,是隐瞒不报,两家在私下开采的。
也就是说,两府根本不缺盐,是靳氏应氏联合当地官员,把持了盐矿,才造成两府私盐泛滥,百姓吃一口盐都得用天价。
宁王就这么找上了应氏,应天威真的急了。
他只能投靠了宁王,同时瞒着自家这边泄密的事,想要帮着宁王拉靳氏下手。
靳氏根本不知道盐矿被发现的事,要知道,靳柯怕是要先和应天威那老头子算账。
但宁王为什么不拿盐矿的位置,直接找靳氏?
是因为他想当成底牌。
靳氏和应氏不同,应氏嫡系卷进私盐一事里头了,应天威人也在老家。
而靳氏,据说负责私盐一事的,一直是出了三服的族人在管。
靳柯人在京城为官,一旦被威胁,有很大概率弃车保帅。
到时候,宁王就和靳氏结下死仇,还没干掉对方。
所以,宁王任由应天威去想主意、去折腾。
京城这里进展不知如何,宁王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想拖一拖案子。
清闵就这时候动了。
他查到了靳氏养着的私盐贩子、洗钱的钱庄、开采私盐的队伍等等。
咋查到的?就是那些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穷苦出身的私盐贩子,被他抓了后戴罪立功告诉他的。
这里要说一下,散的私盐贩子,其实都是当地庄稼人。
真是被逼没办法,家里吃不起盐,人就混身没力气,哪有能耐种地啊?
不种地,没粮食人又要饿死。
为了奔个活路,总有脑子活的人去冒险。
宁王看不起他们,清闵却觉得鼠有鼠道,不能小看了百姓的敏锐。
果然,收获很大。
清闵直接动手了,同时围了靳氏和应氏两府。
嗯,应氏的罪证,宁王没告诉他,但耐不住清闵往他身边安插了人。
钦差队伍里,一开始就有小官吏在溜须宁王,对他这个郡王世子不当回事的。
那里就有他的人。
清闵不仅抓人,还让人写告示,把私盐泛滥的原委经过,写的特别详细。
百姓不认字,他还让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告知。
这下,宁王就是想为应天威遮掩,都遮掩不住。
宁王大怒,找清闵问罪的路上,就遭遇了第三次刺杀。
嗯,第三次了,从京城出发后,路上有过一次,但很快被护卫拿下。
宁王没当回事。
刚到晋州府,二次刺杀宁王,还是清闵救的他。
宁王倒是让人查刺客身份了,但还没进展。
第三次,宁王直接被刺中胸口,重伤昏迷,要不是两府有能耐的大夫被清闵召集起来,日夜治疗,真就熬不过去了。
三次刺杀,其实都是清闵设计的。
他设计的过程,还留下一些有意思的线索,线索都指向陛下,不知道宁王能不能发现?
应该可以吧。
说实话,要不是太子吩咐,他是真不敢“陷害”皇帝啊。
依他的心意,找冤大头,随便找个和宁王不对付的人就行呗。
可太子就非选中了陛下。
清闵没办法,但他真心希望,这种任务有一次就够了。
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回头被翻出来,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诬陷陛下,他怕他全家脑袋保不住。
至于太子为什么非要污蔑皇帝,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生怕是什么了不得的答案,比如太子着急想上位了?
咳咳咳!清闵赶紧摇头,止住脑子里危险的想法。
“大人,最后那辆车要不要送些吃食?”
护卫适时提醒。
最后车上,只五花大绑关着一个人,那就是方金。
这小子一到晋州府,就没隐藏身份了,直接以宁王的幕僚出入各种场合办事。
宁王在两府那么顺利,都是靠着方金。
方金背叛三公主的事,又没传过去,他还偷了三公主的令牌,可不就轻松拿下三公主的势力?
清闵有想过,让方金死在晋州府,也算给方家除了个祸害。
但后来写信给太子,太子让把人带回京。
其实带回京也行,方金背叛三公主,宁王又谋算落空,没心思管他了。
等着方金的,就没什么好下场。
“一顿不吃饿不死。”清闵冷淡道。
他可是知道,以前,方铜父女俩在方家,总挨饿受冻的。
让方金也试试这种滋味吧。
后半夜雪停了,一大早就开始放晴。
清闵的队伍自然是第一个进城的,进城直奔皇宫。
早朝上了一半,朝臣刚商议京城附件雪灾,压塌房子,还有前几日冰雹也砸死人了。
京兆府要发放赈灾粮,和户部扯皮半天,定下了数目。
就有内侍急匆匆跑进来。
“禀陛下,清大人回来了,晋州府、泉州府私盐一案已经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