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木讷的国字脸上,神色不由变了变,一时间,对国主让吕大将军反一事,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四年来,国主一步一步筹谋,以退为进,将吕大将军手中的兵权逐步削弱。
并且对吕大将军的独女吕漱,更是完全不予理会。
到现如今,其实吕大将军对国主已经非常不满。
想到这里,石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国主所做的一切,是在蓄势待发!
而吕大将军身上有从龙之功,对国主有恩,这事举国皆知。
即便国主早有收拾吕大将军的心思,但若没有充分对吕大将军动手的理由,世人也会对国主多番诟病。
眼下,国主顺势而为,表面上看着似乎是迫于吕大将军在朝中的威势,不得不将手中的兵符交出。
但实际上,国主是在捧杀!
一旦吕大将军取得兵符,有任何调动兵马的风吹草动,国主完全可以用叛国罪将其拿下!
国主一向谋定而动,绝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这一次,国主当着九州各国使臣在南召逗留期间,将手中兵符交到吕大将军手中。
没猜错的话,国主在下一局大棋!
一局足以改变整片九州大陆政治格局的大棋,已经缓缓拉开帷幕了!
而这局棋的开端,便是国主放任皇后娘娘去见大乾九王爷,引起满朝文武强烈不满,南召朝堂不可避免地进入动荡!
想清楚其中关键之后,石头眼底肃穆之色愈演愈烈。
纠结了片刻,石头暗自吞了口口水,郑重地开口。
“国主,你要以身入局,属下以为太过凶险,万一……”
“在大乾九王爷裴无蘅面前,孤什么都没有,孤想要跟心爱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只能拿孤自己的命来搏。”
沈陌白温润如玉的面庞上,神色冷了几分,从薄唇中坚定地吐出一句话。
听到这话,石头看向自家国主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
“国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只要国主一声令下,大可以将皇后娘娘强行留在宫中,不让娘娘去外面见九王爷的。”
沈陌白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收紧,连带着骨节都泛起了青白色。
这时,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方才心爱女子提着裙摆,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他的画面。
两瓣气血没那么足的唇瓣,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
说实话,他没有那么大方,能够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别的男人,不辞辛劳,一路奔袭。
但他知道,放手未尝不是另一种占有的方式。
“国主,不然属下带人把皇后娘娘追回来?”
沈陌白眉眼微微一挑,沉声道:“她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四年前,她决定离开大乾九王爷,跟孤回南召,是她自己的决定。”
“四年后,她答应嫁给孤,成为孤的助力,亦是她的决定。”
“孤信她,不会背弃对孤的承诺。”
话音刚落下,在高台下面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大将军王吕舜,声如洪钟地对着高台上的沈陌白扬声。
“国主,你考虑好了没?这兵符到底交,还是不交!”
说话间,吕舜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高台的起始台阶前,抬脚就踩上了台阶!
要知道,这前往宗庙的台阶,只有一国之主和皇后才有资格踩踏。
吕舜身为臣子,哪怕军功卓越,为南召立下不朽之功劳。
他一个臣子,未经允许,擅自踩上台阶,往小了说,是对皇家的不敬;往大了说,那就是有不臣之心,要造反啊!
石头见状,气愤地想要开口喝斥吕舜。
但却被沈陌白给拦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孤要的是南召朝廷上下彻底的臣服,从此以孤的意志为转移,令行禁止。”
“而不是这种表面上的所谓‘国主脸面’。”
听到这话,石头连忙后退到了自家国主身后:“国主,属下冲动了。”
“无妨。”沈陌白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随即,他主动拾级而下,走到了大将军王吕舜的面前。
见状,吕舜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客气地冲着沈陌白嘲讽扬声:“怎么,国主这是要亲自将兵符交给老臣,以示郑重?”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投向了沈陌白。
“吕大将军这是在故意羞辱沈国主啊!”
“是啊,堂堂国主亲自将兵符送给一个臣子,这臣子要是敢接受,那就是妥妥的大逆不道啊!”
“吕大将军权倾朝野,在南召的势力早已经等同于摄政王一般的存在,这沈国主哪怕有心与之对抗,也万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吕大将军唱反调。”
“哦,这么说来的话,这沈国主是要对吕大将军低头了?”
“……”
就在众人议论不止的时候,沈陌白如众人所预判的那样,果然就将兵符拿了出来。
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平和且不失力量地逐字逐句道。
“吕大将军,南召三十万将领,孤就将他们托付于你了,望吕大将军善待他们……”
“国主,老臣行军打仗数十载,善待将领这种事情,无需你来置喙!”
吕舜直接从沈陌白手中粗鲁地夺过兵符,粗狂的老脸上满满都是将国主脸面压下去的得逞气焰,不客气地扬声。
话罢,吕舜装模作样地对着沈陌白拱手一礼,连腰都没有弯一下,便敷衍地继续道。
“国主,北境战事爆发在即,老臣还有很多准备要做,就不参加国主接下来的婚宴了。”
不等沈陌白允准,吕舜就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带着一大帮武将部下,俨然一个胜利者般,大摇大摆地离开。
“国主,这吕大将军当真是装都懒得装了,兵符意到手,他的反意,都完全写在脸上了!”
石头面色肃穆,压着嗓门,小声道了句。
沈陌白温润儒雅的面庞上,神色晦暗不明,常年没什么波澜的眼眸里,掠过一抹凌厉的杀意。
悠悠淡淡地道了句:“素儿说过一句话,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疯狂,孤等得起……”
说完,沈陌白径自走下台阶。
石头看自家国主行走的方向,并不是婚宴举行的大殿方向,以为国主走错路了,连忙开口提醒。
“国主,这不是去奉天殿的方向……”
“孤要去找她。”沈陌白眼底掠过一抹沉静,不容置喙地开口。
素儿,曾经,孤因为没有早一点遇见你而懊恼。
但现在,孤终于和他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一次,你会为孤停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