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烛知晓柳芯倘若真在药方上动了手脚,自家小主难逃其咎。
此事甚重,她连忙唤来另一宫女守着小主,自己则快步赶往太医院。
皇宫宏大,宫道犹如精密的棋盘,将各个宫殿互相接连。
向烛常在皇宫里跑动,当即绕了小路,以求能比苏副使更快一些见到柳芯。
赶到太医院时,门口的太监小制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尖细着嗓音问道:“这不是泠嫣宫的向烛姑娘么?泠嫣宫今儿是怎的了?方才来了一个,这会儿又来一个。”
向烛朝他客气福身,匆匆解释道:“我家小主派我前来催促抓药事宜。”
“噢,那快去吧,姜贵人身子要紧。”小制子指了一方向,同她道:“药库往那儿走。”
“多谢。”向烛迈开步子,忽地想起什么,又停住,看向小制子,问道:“请问夏太医可是回太医院了?”
怕太过明显,她只问起夏太医。
小制子望了望远处的宫道,一边摇头应她:“夏太医随苏大人出诊,尚未回来。”
向烛暗暗松口气,再次福身:“多谢。”
她不再耽误,快步前往药库。
拐过一弯,迎面走来一人,正是柳芯。
柳芯怀里捧着抓好的药包,瞧见向烛,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你跑来这儿做什么?怎没留在小主身边?”
“小主唤我来瞧一瞧。”向烛左右望一圈,而后靠近她,压低了声问道:“你让医官照哪张方子抓的药包?”
柳芯猛地一震,随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我比你更关心小主的身子,至少,我不会傻得听信旁人,做了山楂糖水给小主吃。”
向烛神情僵住,“此事是我不对。但这跟药方是两码事,你不按照苏大人的药方抓药,小主的身子怎么办?”
柳芯轻声呵道:“苏副使不过新官上任,怕是连孕反都不知是什么症状,她的药方我觉得不妥。”
“果然小主没猜错,你当真换了药方!”向烛一边伸手抢下她怀中的药包,一边道:“你糊涂不成?苏大人是正经医官,你还觉得不妥上了?”
柳芯立刻将药包抢回,声音拔高,笃定道:“夏太医一直为我们小主诊脉,他的药方自是比苏副使更好。”
“苏大人的药方夏太医看过了,夏太医还夸苏大人是杏林圣手。”向烛当时就在殿内亲眼目睹,虽那时的她亦如柳芯这般,觉得苏大人尚为稚嫩,哪里懂什么医理。
可如今,除了相信苏大人的药方能让小主好转,她们别无他法,倘若贸然调换药方害得小主出事,她们谁也活不了。
见柳芯仍质疑苏大人的药方,向烛又是左右望了望,再同她低声道:“方才良妃娘娘来看望过小主。”
柳芯一听,面露喜色,愉悦道:“宫中多位娘娘,小主最是喜欢良妃娘娘,良妃娘娘有心前来看望小主,这不是好事么?”
向烛表情复杂,嘴巴张了张,话未说出口便又闭上。
片刻,她摇头道:“说来话长,回宫再细说。把苏大人的药方给我,我重新给小主抓药。”
闻言,柳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细看向烛,才发觉向烛的眼睛有些红,显然哭过一顿。
恐是她来药库的这段时间内,泠嫣宫里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她换药方的事被发现了?
宫里最怕来事的,便是她们这些毫无权利的宫女,贵人们一句话就能让她们丧命,更何况换药方一事本就是她的不对。
想到这,柳芯面色煞白,慢慢从袖口中拿出一张被揉皱的药方。
向烛接过那张药方,展平确认此药方有苏大人的内印后,再将她怀中的药包拿回,同她道:“我重新去抓药,你先回宫吧,小主想吃甜酸水蛋,你去盯着些。”
柳芯停在原地,脑子里不断设想着良妃娘娘同小主说了什么,良妃娘娘是如何得知自己换了药方。
来的路上,她分明只碰见皇后身边的宛琴,并未遇上咸尚宫里的人。
柳芯想不明白,神情凝重地离开太医院,回到泠嫣宫。
寝殿的门虚掩,守在外头的宫女见到她,轻声道:“柳芯,小主吩咐,你回来后进去见小主。”
柳芯抿直唇瓣,上前几步,隔着门恭敬道:“小主,奴婢回来了,向烛还在太医院等着抓药。”
待里面传出自家小主的一声“进”,柳芯抬脚踏入殿内,再回身关好门。
姜贵人仍躺在床上,侧头见她一脸心虚,出声问道:“夏太医的药方,你留了多久?”
“小主……”柳芯跪于床前,将夏太医的药方双手呈上,低头如实道:“回小主,这是夏太医初次为小主开下安胎药时的药方。奴婢有罪,不该偷偷留下夏太医的药方。”
姜贵人将那张药方接过,垂眸扫了一眼,平静道:“此药方有改动的痕迹,这不是夏太医原先开的药方。”
柳芯识字不多,根本分辨不出药方上被人添了几味药,那几味药的字迹与夏太医的字迹相差不大,但墨水留痕的时间不同,肉眼细看,能瞧出微妙的不同。
姜贵人不知那几味药是何作用,可若是不慎服用,龙胎不保,这一药方只要被销毁,那么,为她开下最后一副安胎药的苏窈,便成了害死龙胎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