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八年,
赵军南征,
整个梁国、楚国,下到百姓庶民,上到权贵皇族,皆是恐惧不已。
但恐惧之余,不少梁、楚高层的有识之士,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周云之后,赵人军队经历了各种变动,虎狼之国也许只是过去,如今可能浪得虚名呢?
为了对抗赵军的压力,楚、梁合力,在整个北方布置了强大的防线。
西边有名动天下的武卫大将军余建山。
孟津渡有洛阳将门势力,兴兵马十五万,沿江布防。
在中原更是允许各家成立私兵,对抗赵人的开封中军。
齐地杨猛,也与徐州上官弘合兵一处,抵抗周伯、李义的大军。
一时间,天下各地,狼烟四起,兵戈再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人进攻,楚、梁防守,也许能形成抵抗时,
大赵二代雄主李信,告诉天下人,
埋头苦干,积蓄了三年国力的赵军虎狼,其攻势何等凛冽。
十一月,西边率先传来噩耗,汉中郡余建山兵力不足,十五六万杂兵岂是李孝恭三十几万精兵的对手。
楚国余大将军一路败退南逃,九日丢了汉中,十五日丢了剑阁,二十六日丢了绵阳,
至十二月初,赵军西线三路雄兵,已经对成都形成了合围之势。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西线不敌,东线同样不敌。
拥有周家精锐跟几百万黄河灾民基础的李义大军,在齐地深得民心。
羽林卫大将军所征发的壮丁,大多一战即溃,阵前倒戈也是家常便饭。
至十二初,赵军一路连下北海、东莱、长广三郡,完全将齐地的核心全部拿下。
赵国雄兵,
就似洪荒猛兽而来。
短短月余,东西两线都打破僵局,
本就在开封郡的赵帝李信,更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连下中原十五郡。
一时间,赵军灭梁,几乎板上钉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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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郡。
地处中原东部要地,历来是兵家险要。
自上官弘接任徐州节度使,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了。
可徐州郡虽然地通南北,但四周皆是强敌,
守着山头容易,想要打出去,那就是千难万难。
赵元始八年,十二月下旬。
徐州的天气已经转寒,
旗帜飘扬,号角嗡鸣的军营中,
上官弘的营房里,辅兵们点起了炭火,让屋内温暖一些。
虎头椅上,正当宗师大将上官弘仰面捂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
门布忽然被打开,北风‘呜呜’,夹杂着寒气,涌入营帐。
“秦辉,吴刚?!你们来的正好,”靠着主位,上官弘心力交瘁道,
“赵人占据中原已成定局,咱们徐州这几万兄弟吧。现在有两条路。”
“第一,投降赵国。第二,南下入楚,崔中书答应给我们一个郡的地盘。”
营房里,这是一个两难的事。
上官弘说降赵还是入楚,不如说是愿不愿意舍弃这一身主公之位。
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徐州再小,这一亩三分地,也是上官弘集团说了算。
可要是降赵,那能混成一个富户,保住后半生的命,都算是不错了。
“要不,咱们先打一仗,打疼了赵军再谈。”
营帐里,气氛压抑,久久无人说话。
见此,已经鬓发黑白相间的骑兵大将秦辉,向两个老伙计提出了建议。
打而促和!
虎头椅上,徐州节度使上官弘眼里闪过了犹豫。
可他尚未开口之际,堂下吴刚便色厉内敛道,“糊涂!万一咱们一触即溃呢。那岂不是命都没了。”
营房里,提出建议的秦辉绝望了。
当一个势力的首领跟主要元老,皆是瞻前顾后,不敢豪赌之辈时,
那注定了再高的才华,也是虚度光阴。
又想要好处,又怕有风险,天下有这好事?
秦辉很清楚,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更拿不到。既然不敢打,那还不如早点降。
至少现在,还是整编节度使投降。若是到了楚国最后依旧要降,那恐怕只能当个农户了。
小半个时辰后,
曾经在五峰山意气风发,用鱼换水之计,巧渡清水河,连破两大突厥万户部落的上官弘,低下了一直高傲不屈的头颅,
“哎……富贵有命,既然大势所趋,那便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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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始九年,
北国幽州正在庆贺岁首之际。
远在南方的徐州郡,赵军儿郎跨马持槊,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徐州城附近。
北风萧瑟,旗帜连绵,铁马铮铮。
忽然,一派肃杀之威的行军队伍,前方依次传来了上峰的命令,
“军令,传递。打起精神,前方徐州军营到了。”
“军令,传递。打起精神,前方徐州军营到了。”
徐州之地,平地起山峦,
一直是中原东部的兵家险地,
当赵国大军的帅旗,缓缓出现在徐州军营外时,
数万徐州兵马,身穿戎衣,不带甲胄、兵器,立在茫茫荒野,成片成片的接连跪地。
随着赵人先锋部队,迅速占据主要位置,
虎狼赵军的后部,才缓缓前进,
大纛之下,
策马而行的李义,望见徐州军营辕门下的上官弘、秦辉等人时,
他挥鞭抽了一下周伯的马匹,恭敬的道,“周将军,你乃周家显贵。就请你走前面吧。”
“那怎么行?”见此情况,周伯猛地拉动缰绳,跟李义道,“自古主将为先,副将为后,哪有副在前的道理。”
今天的北风,格外寒冷。
身处辕门前方,站在投降第三位,佝偻着身子的秦辉,瞧着不远处,赵军名将李义跟周伯互相谦让。
不知不觉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李义、周伯?!
呵呵……这是什么小辈。
他在帮助武川镇打浑部时,余建山都还是个农户,王武更是个杂兵。
忽然,风雪飘飘。
在徐州节度使上官弘叩拜李义、周伯的声音里,秦辉的眼前恍惚了。
他看见了一个骑马的少年。
那个少年历经定襄兵溃,凭借勇武胆识,在雪地里抢夺他人食物、性命,拉起了一支三百人的队伍。
可在浑部战场时,那个身覆武川镇拼凑甲胄的少年,在战马上回望后,选择跟随上官虎的部队走了。
秦辉痛啊!
他撕心裂肺的哭出声音,他想要阻止那个少年做傻事。
在一次次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中,
秦辉无数次的梦到了一个画面,
那个骑兵少年,拉起战马,带着三百骑兵回头追随了赵帝周云。
‘臣秦辉,拜见主公。’
‘好,不错。朕封你为玄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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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
洛阳。
赵元始九年,坐在龙椅上的萧汉,心头一片悲凉。
江河日下,朝堂上的臣子已经走了一半,
树倒猢狲散了!
可叹息片刻后,他发觉今日的早朝很奇怪。
钟声响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来。
正当梁帝萧汉吩咐张抖,要他出去看看时,
乾政殿,
几十扇高耸的大门,忽然全部打开了。
上千甲兵,立于门外,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
“卢……卢爱卿,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这还不明显吗。”听着萧汉的话,鹰视狼顾的卢俊臣,面容扭曲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出言讥讽道,
“陛下,臣给你献了三策。可你畏惧不前,错失战机?你对得起这大梁江山吗。”
说完这句,卢俊臣也不想废话,轻轻挥手,几个太医出现在了大殿。
“皇……皇帝身有恶疾,不能理政,一切梁国事务,恐……恐无法参与。”
“卢俊臣,你要篡位!!”萧汉怒了,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一直当做心腹大臣的卢家文魁,竟然是一个篡位小人。
“哼哼……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武德殿里,立于金砖之上,卢俊臣仰头冷笑道,
“你南阳的帝位,不也是抢的黄九大齐。再说,臣也没篡位,只是代陛下,行使皇帝之权。哈哈哈……”
“来人,将陛下送去寝宫,好生看管!莫要伤了陛下。”
莫要伤了陛下?!
龙椅上,听见这句话的萧汉再没了往日的所谓英雄气,
他哭泣着下了龙台,一边走一边脱龙袍。
站在卢俊臣面前时,他颤颤巍巍,佝偻着身子,胆怯的求饶道,
“卢爱卿,不,陛下。你放了我,我什么不要,我求求你放了我。”
可面对萧汉如此求饶,
卢俊臣眼神狰狞,缓缓靠近萧汉,轻声的道,
“陛下,你现在真的像一条狗。哈哈哈……”
嘶吼、尖叫,挣扎不停。
在几个洛阳将门兵卒,将萧汉拖出去,后者不停发出恐惧的呐喊中,
隐忍十几年的卢俊臣,一边大声狂笑,一边披上了那件五爪金龙袍。
登上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龙台,坐到了金丝楠木的龙椅上。
登此九阶梯,一朝化金龙!
可朝堂里,洛阳将门欢呼声中,
卢俊臣的嫡系卢二郎,眼里却是一片灰暗。
根本没有卢家、商家、窦家等兵卒的欢呼雀跃。
赵军已经就在虎牢关外了,中原所有州郡丢光,卢俊臣只有河洛七郡。
梁大眼、李保、李信,三路大军夹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如此大势滚滚,这卢俊臣的皇帝宝座,又能当几天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