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但见几只黄莺穿梭于柳荫之间,鸣声啾啾,甚是悦耳。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一片空旷草地,青翠欲滴,却杳无人迹,唯有微风拂过,草浪轻翻。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天竞盘腿而坐,眉头微蹙,口中喃喃自语,说罢,她随手将啃了一半的野果往空中一抛。那果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滴溜溜转了几转,又落回草丛之中,惊起几只蚂蚱,蹦跳着四散逃去。
“你很着急吗?”“天竞”懒洋洋地飘至她肩头,话音未落,信手一抄,竟将那将落未落的果子稳稳接住。她指尖轻转,果子上残留的汁水在阳光下莹莹发亮,映得她眉目间更添几分慵懒之意。
“还行吧,就是……”天竞欲言又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果子上残留的齿痕。她目光飘向远处,但见天边浮云渐起,遮住了半边日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就不帮你就不帮你~急死你急死你。”“天竞”忽地扮了个鬼脸,眼角眉梢尽是促狭之意。只见她将果子往空中一抛,那果子滴溜溜打着转儿,直飞起丈余高,又稳稳落回她掌心。她歪着头,舌尖轻吐。话音未落,已是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肩头白发也随风轻扬,端的是一副顽皮模样。
“还有,这啥玩意啊,黄不拉几的还怪丑。”“天竞”撇了撇嘴,两指捏着那果子左右端详。
“赖葡萄啊,甜的。”天竞顺手接过那黄澄澄的果子,指尖轻叩其壳,发出\"咚咚\"脆响。阳光透过果皮,映出内里晶莹的果肉,隐约可见红籽如珠。
“还有,说好的归一之后相亲相爱呢?”天竞忽地发问,语气里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她指尖沾了蜜汁,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叫保持个性~再说了,”“天竞”得意地晃着脚尖,随后她突然凑近,在天竞耳边吹了口气,“你急起来的样子最好玩了。”
“我可没急。”天竞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掐住对方粉嫩的脸颊,指尖陷进软肉里左右揉捏。
“呜……呜放开!”“天竞”被扯得杏眼圆睁,腮帮子鼓起老高,口齿不清地嚷道:话音未落,又遭揉捏,红唇被挤得嘟起,活似条吐泡泡的金鱼。她急得直跺脚,绣鞋在草地上碾出个浅坑。偏生天竞越捏越起劲,还故意左右摇晃。
“再……再捏就咬你哦!”“天竞”含糊不清地威胁着,冷不防被天竞纤指一弹,一粒赖葡萄籽\"嗖\"地射入口中。但见她顿时噎住,杏眼圆睁,玉颈微伸,活似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儿。
天竞见状,这才噗嗤一笑松开魔爪。\"天竞\"当即弯腰猛咳,扶着天竞肩头直喘,眼角泛起晶莹泪花,连耳垂都涨得通红。几缕青丝黏在沁出汗珠的额前,更显狼狈。
“你……你……”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天竞,偏生咳得说不出完整话来。天竞反倒好整以暇地替她拍背顺气,只是那上扬的嘴角,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天竞”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舌尖不经意掠过唇瓣,忽地一怔:“咦,这籽儿……”她咂摸咂摸嘴,眼中怒意渐消,“还真的怪甜的。”
天竞挑眉看她,只见“自己”方才还气得跳脚,此刻却像只尝到鲜的猫儿,不自觉地舔着嘴角。阳光透过她微颤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怎么感觉好没出息……”“天竞”突然回过神来,强撑着板起脸,却掩不住耳尖泛起的薄红。她一把拍开天竞还在给她顺气的手,扭头就走。只是没几步又折返回来,飞快地从天竞手中抢走剩下的赖葡萄,这才真正扬长而去。
“哎,你这馋猫,抢了就跑算什么本事?”天竞话音未落,忽觉身子一轻,意识如潮水般退去。
“行吧,我帮你呀。”“天竞”抱着赖葡萄跑出几步,突然驻足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身体嘛……且借我耍耍。”
她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边啃着赖葡萄,一边蹦跳着往远处跑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活脱脱是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只剩一缕清风,捎着果香与笑声,在草地上打着旋儿。
……
“姑婆,她怎么了?”白钰袖蹙着眉头,望着地上趴着的人影。只见天竞青丝散乱,素来含笑的小脸此刻却埋在草叶间,连道袍上沾了泥渍也浑然不觉。
“不该啊,平时这丫头不都是笑眯眯地吗?”白月歪着小脑袋,手里攥着的树枝轻轻戳了戳\"天竞\"的脸颊。
“哇,你看我像有事情的样子吗?”白月手中的树枝突然被天竞一口叼住,只见她唇角高高扬起,眉眼弯成月牙,笑得比三春桃花还要灿烂夺目。
“你,当真是她?”白钰袖凝眸注视着天竞的笑靥,那眉眼弯弯的弧度与往日分毫不差,却莫名教人脊背生寒。
“我想想该怎么说……”天竞忽然歪着头,指尖轻点下巴,这个往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此刻却带着几分刻意雕琢的稚气。
“有了,我不过是面镜子罢了,或者说……是镜非人?”她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得晃眼。
林间暮色渐沉,天竞倚着古松树干,粗糙的树皮硌着她的后背。松脂的苦涩混着落叶腐朽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远处传来山溪冲刷卵石的声响。
“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帮你?”她随手扯下一块龟裂的树皮,在掌心碾成粉末。那碎屑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惊动了树下觅食的蚂蚁。
天竞忽地低笑,笑声惊动了栖息在枝头的山雀。她足尖轻挑,一颗浑圆的鹅卵石应声飞起,在渐暗的天色中划出弧线。
石子落进灌木丛的刹那,几只褐羽山雀扑棱棱窜出,翅膀拍打声惊碎了林间的寂静。天竞望着四散的飞鸟,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直到最后一片羽毛也隐入暮霭。她的身影在斑驳树影间忽明忽暗,仿佛也要随着这暮色一同消散。
“既然她都要帮你了,”她转身时带起一阵松涛,发梢沾着几片枯叶,“我也就舍命陪君子……”
“哦不,是淑女了。”那三个字轻得像片落叶,刚出口就被山风揉碎了。树梢的知更鸟突然\"啾\"地啼了一嗓,倒像是替她补全了未尽的话语。
“哎呀,说得太沉重啦。”天竞忽然摆了摆手,像是要挥散凝结的暮色。她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清风,惊得几只萤火虫四散飞逃。
“听她说,你不能喝酒?”忽而,她倾身贴近白钰袖,鼻尖堪堪掠过对方莹白的耳垂,宛若暗夜中蓦然漾起的一缕凉风。而后,她退开两步,月光在她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流转,为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镀上一层朦胧光晕。夜风拂过草尖,沙沙声在空气之间游走,连带着整片夜色都屏息凝神
“啊,嗯……”远处传来石子滚落的轻响,惊醒了怔忡的白钰袖。她倏然垂首,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那你可有福了,她在这儿藏了点好东西。”天竞忽然眯起眼睛,像只偷到腥的猫儿。她足尖点地,轻巧地转了个圈,衣摆扫过沾露的野草。
夜风送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只见她蹲下身,指尖拨开一丛茂密的野菊,露出底下藏着的小坛。坛口的红布已经沾了夜露,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几只萤火虫被麦芽的焦香引得团团转,天竞突然拍开坛子的封口。深褐色的液体\"咕咚\"冒了个泡,腾起带着蜂蜜香气的白沫。
“这是北罗刹的饮料。”她舀起一捧泛着金沫的液体,麦香混着面包发酵的醇厚顿时漫开。夜风掠过林间,把酒花般的芬芳送到每个角落。
“用黑面包酿的,哦,姑且……也算是一种馒头吧,比酒甜多啦。”萤火虫们停在坛沿,尾灯映得琥珀色的液体像流淌的蜜糖。天竞的睫毛沾了层细密的水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尝尝?”天竞手腕灵巧一转,坛中液体顿时旋起细碎金芒。她忽然将陶坛抛向半空,琥珀色的液体在月下划出一道晶莹弧线。
只见她广袖翻飞间,变戏法般摸出个青瓷小碗,稳稳接住下落的金瀑。坛口与碗沿相距三尺,那琼浆却如被无形丝线牵引,竟未溅出半滴。
“接着!”她突然屈指轻弹碗底,瓷碗旋转着飞向白钰袖,碗中金液凝成完美的漩涡,连半星泡沫都没晃出碗沿。
“嘿嘿嘿嘿~”她倚着坛子轻笑,指尖还沾着麦芽糖晶。夜风忽转急,满林树叶沙沙作响,倒似在催促。萤火虫群随着她的气息忽明忽暗,将那张含着三分狡黠的笑靥映得忽青忽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