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姑姥姥我吃饱喝足了。”白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折凳上站起身来,衣袂随风轻扬。她眯起眼睛望向槐树上的天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下来吧。”白月的声音轻飘飘地随风而上,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她站在槐树下,衣袂翻飞,发梢被风拂起。
“好嘞!”天竞纵身一跃,碧蓝色的眼眸如深海般泛起粼粼波光。
“小袖袖,跟我们来。”白月的银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微微侧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周身洒下细碎的光晕,连睫毛都染上了浅金色的温柔。
白钰袖跟着二人缓步前行,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片桩林森然矗立。那梅花桩阵按天罡地煞之数排列,高矮参差,错落有致。桩身皆用百年铁梨木所制,经桐油反复浸泡,乌黑发亮,坚硬如铁。桩顶削成碗口大小,上刻防滑纹路,远望去恰似千百朵墨梅绽放于地。
“姑婆,这是……梅花桩!”白钰袖眼前一亮,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惊喜。
“小袖袖见过?”白月微微侧首,发间流转着细碎的阳光。
“嗯,娘小时候经常带我玩。”她轻抚身旁一根斑驳老桩,指尖划过岁月留下的纹路,“那时我尚不及桩高,她便抱着我在桩间腾挪……”
“此桩共分三才之数:天桩高九尺,地桩矮三尺,人桩居中六尺。桩与桩之间相隔七步,暗合北斗七星之数。习武之人需在桩上辗转腾挪,步法须如蝴蝶穿花,身形要似猿猴攀枝。稍有不慎,便有跌落之虞。”只见白月轻提裙角,脚尖在最近的一根人桩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飞絮般飘然而起。那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宛如一朵盛开的玉兰。几个起落间,已然稳稳立在阵中一根天桩之上,“好了小袖袖,你也来试试。”
“嗯。”白月话音方落,只见白钰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足尖已然轻点地面,却猛然想起自己内力尽数被压制。那原本轻盈如燕的身姿,此刻竟似折翼之鸟,才跃起半尺便踉跄落地。
“哈哈,小袖袖,你这可不行啊。”白月立于高桩之上,银发随风轻扬,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她指尖轻弹,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白钰袖肩头。
“你,准备一下。”白月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对天竞比了个特殊的手势。
天竞会意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包石灰粉。只见她身形闪动间,已在地上画出九个碗口大小的圆圈。她踏着奇异步法在圈中游走,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圈线之上,石灰粉竟未沾染绣花鞋分毫。
“钰袖姐姐,”天竞收势站定,眼眸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寻常人走这梅花桩步,少说也要练习半年功夫。不过你根基尚在,以你的悟性……”她伸出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个十字,“最多十日,定能完全掌握。”
白月轻点足尖立于中央实桩之上,身姿如鹤立寒梅。她素手微抬,月白广袖随风轻扬:“练者当以一足立于中央实桩,全神贯注于足尖三寸之地。”说着足尖轻旋,在桩上碾出半圈细痕。
\"跳跃之法贵在随心。\"天竞接话道,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忽地纵身跃起,在五朵石灰梅花间穿梭,“左三右四、前二后五,诸般变化存乎一心。”话音未落,她已连续变换七种步法,石灰圈上只留下浅浅的足印。
白钰袖凝神细观,但见二人身形交错,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似飞燕回旋。梅林中簌簌落花与飘散的石灰粉交织,竟在地上绘出一幅流动的梅花图。她不觉看得痴了,连袖中的手帕滑落都未曾察觉。
“小袖袖,你先不必上桩。”白月轻挥衣袖,一阵清风拂过,将地上浮灰拂净,“就在这石灰圈中站定便好。”她说着,指尖凝起一缕真气,在石灰圈中轻轻一点。霎时,那些白圈边缘泛起淡淡银辉,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天竞笑嘻嘻地蹦到白钰袖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来,先找找感觉。记住~”她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白钰袖耳畔,“要想象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
“你这丫头,尽会吓唬人。”白月闻言,眸光微闪,嗔怪地睨了天竞一眼。
随后,她对着白钰袖温言细语,声音柔若三月春风:“莫听她胡说。你且闭目,感受足下三寸之地。当年小贞初学此步时,也是这般开始的。”
\"从中宫到乾一位。\"白月广袖轻扬,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莹润的轨迹。她足尖在中央石灰圈轻轻一点,身形如流云般飘向西北方位,月白色的裙裾在风中绽开,宛若一朵盛放的昙花。
天竞斜倚着梧桐,随手折下一截枝干,点向地面:“乾为天,位在西北。这一步讲究的是'履霜坚冰至'的意境。”她忽然正色,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认真,“步法要如踏薄冰,劲力需含而不发。”
白钰袖凝神静气,缓缓抬起右足。她闭目感受着足下石灰粉的细微触感,仿佛又回到儿时母亲手把手教她认方位的时光。
“别急,”白月的声音似隔着层层云雾传来,带着月华般的清冷温柔,她指尖凝起一点银辉,轻轻点在白钰袖微微发颤的肩头,“慢慢来。”
白钰袖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石灰粉的干燥气息。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斜斜地投在石灰圈上,与儿时记忆里自己的那个小小的影子渐渐重合。
“姑婆,是这样的吗?”白钰袖忽然轻唤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娇憨。她足尖点在乾位石灰圈边缘,身形微微摇晃,却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与地上斑驳的梅影交织在一起。
“不错,”白月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月白色的衣袖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她指尖轻抬,一缕银光悄无声息地托住白钰袖微微发颤的足踝,“不过乾位要再往西北偏三分。”
白钰袖身形摇摇欲坠,如风中秋叶般颤颤巍巍。她单足点在乾位边缘,整个人似倒非倒,发间那支朱心簪随着她的晃动叮咚作响。
“诶诶诶。”白钰袖轻呼出声,双手不自觉地张开,像只受惊的白鹤扑扇着翅膀。她的足尖在石灰圈边缘来回滑动,扬起细小的白色尘埃。
天竞一个箭步上前,却在半途被白月拦下。只见白月轻轻摇头,银发间流转着晚霞的余晖。
白钰袖踉跄间终究失了平衡,\"扑腾\"一声闷响跌坐在地。她靛紫色的衣裙铺展在石灰圈中,沾染的粉末如同打翻的月华,在裙裾上晕开一片朦胧的霜色。
“唔……”她轻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摆上的白灰,忽然想起儿时第一次跌倒时,娘亲也是这样任由她独自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