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透过联络器传来,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居于主导地位的自然:
“安队长,三日不见,想必已休整妥当。”
他语气平常,却带着洞悉的意味。
安长卿面无表情,刻意忽略了他话语中那丝不易察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直接切入正题:
“三皇子相约,想必是合作之事已有决断。”
“决断早已有之,上次见面便已言明。”墨无意轻抿一口茶,棋子在他指尖灵活转动,
“此番通讯,是为敲定最后细节,明确彼此权责。万魔殿非比寻常,内部禁制重重,若无本王提供的精准路径与关键阵法节点的关闭时序,纵是千军万马,亦难越雷池半步。”
他的语气笃定,肯定安长卿那边没有想出一个比与他合作还要好的法子。
确实没有,所以安长卿这边更需要谨慎。
“我方需要明确的保障,尤其是对你方行为的约束。”安长卿不为所动,坚持核心诉求,
“上次提及的天道誓言,内容需再细化:自踏入约定路径起,至我等全员安然返回人族疆域止,你,墨无意,及你麾下所有直属、间接统属之魔族,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直接攻击、设置陷阱、消极配合、情报误导等,危害或阻碍我方任何成员之安全与行动。”
她将条款说得极其严密,堵死所有漏洞。
联络器那头传来棋子轻轻落在茶案上的脆响,以及墨无意听不出情绪的回应:
“安队长思虑果然周详。如此严苛的条款,是信不过本王?”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低估的微妙不悦,却又不是动怒。
有些奇怪,但不影响商谈。
“合作基于互利,亦需建立在稳固的基石之上。”安长卿声音平稳,寸步不让,“信任需要保障。此誓,便是保障。”
短暂的沉默,只有清茶被轻轻放下的细微声响。
墨无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可以。誓言内容,便依你所言,细化至你方才所述。明日午时,本王亲临,在几位队长共同见证下立誓。”
决定的有些快了……
他的爽快应承,反而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让安长卿心中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但眼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好。”安长卿不再多言。
“那么……四日后,万魔城西侧第三偏门,自有接引。”
墨无意说完,联络便干脆地中断了,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寒暄。
安长卿站在原地,隔着透明的隔音结界,看着外面神情关切的队友,以及对面面无表情的顾青栀和一脸冷傲的蛊白栀,心中清楚,与墨无意的合作,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收起联络器,对着顾青栀微微颔首。
顾青栀会意,撤去隔音结界。
蛊白栀冷哼一声,与顾青栀一同化作黑芒迅速离去。
回去简单说明了一下合作内容,众人思索后都同意了这个法子。
第二天午时,墨无意果然如期而至。
他依旧是一身深色常服,独自一人,步履从容,仿佛只是信步而来。
在岳峰、安长卿、周启铭、赵铮铮、甲等几位队长的共同见证下,他立于溶洞外一片相对空旷的乱石之间。
没有多余的废话,墨无意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安长卿身上,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他神色一肃,并非做作,而是引动誓言所需的庄重。
他并指如剑,指尖逼出一缕暗沉如夜、凝练无比的本源魔血,屈指一弹,血珠悬浮于他身前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力量,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天道在上,魔域本源共鉴!兹有魔族墨无意,立此魂血之誓——”
随着他的吟诵,那滴本源魔血骤然亮起幽暗的光芒,化作无数细密的暗紫色符文,环绕着他飞舞。
周遭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光线变得明暗不定,仿佛有无形的目光自高天与九幽同时投注于此。
一股浩瀚、古老、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开始降临,压得众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自此刻起,凡眼前诸人,踏入约定之途,直至其全员安然折返人族疆域,吾墨无意,以及吾麾下所有直属部众、听调魔军、关联势力,皆不得以任何手段——无论刀兵相加、术法暗算、诡计阻挠、情报欺瞒,抑或消极放任、见危不救——损害其分毫,阻碍其行动。若有违此誓……”
墨无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凛然,那环绕的暗紫色符文瞬间燃烧起来,如同黑色的火焰,融入他眉心的肌肤,留下一个若隐若现、复杂无比的契约印记:
“甘受魔源逆冲、神魂崩解之惩!真灵溃散,永世不得超生!此誓,天地共证,法则为凭,契成!”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灵魂层面炸响!
誓言完成的刹那,众人清晰地看到,墨无意周身的空间猛地向内坍缩了一瞬,一道模糊的、交织着金色法则链条与黑色魔纹的巨大虚影在他头顶一闪而逝,散发出令岳峰这等强者都感到胆寒的毁灭气息!
那绝非虚张声势,而是真正引动了天地法则与魔域本源共同见证的、一旦违背便会立刻引发恐怖反噬的绝命誓言!
立誓完毕,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
墨无意脸色微微白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安长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三日后,西侧第三偏门,自有接应。”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悠然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魔域昏沉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众人返回溶洞,心情复杂难言。
霍盛挠了挠头,看着自己刚才因那誓言威压而有些僵硬的手:
“这誓言……动静也太吓人了。他居然真的立了?我这心里……怎么反而更觉得不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