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为修筑不朽龙城,不惜征发百万民夫,致使饿殍遍野。
地府之中,枉死城门被汹涌的冤魂挤得吱呀作响,新鬼推搡着老鬼,厉鬼的哭嚎在九幽回荡。
阎罗殿前,秦广王扶额长叹:\"这嬴政,是要把阴司也变成他的长城吗?\"
鬼差们拖着哭丧棒,在鬼群中艰难穿行,抱怨道:\"这差事,比修长城还苦!\"
忘川河畔,奈何桥头。
血色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如火焰般铺满黄泉两岸。
忘川河水无声流淌,水面倒映着无数挣扎的魂魄,哀嚎声被永恒的寂静吞噬。
奈何桥上,阴魂排成长队,麻木地向前挪动,等待着那一碗能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桥头的孟婆庄古朴陈旧,檐角挂着几盏幽绿的灯笼,映出斑驳的木纹。
庄内,一位身着灰布麻衣的老妪正坐在一口巨大的青铜鼎前,手持长柄木勺,缓缓搅动着鼎中泛着莹光的汤水。
其身形佝偻,白发如霜,面容苍老却无半分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渊,看透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她手指枯瘦修长,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像是常年浸泡在忘川水中。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奈何桥上的阴魂、鬼差,乃至飘落的彼岸花瓣,全都静止不动。
时间凝固,唯有孟婆手中的木勺仍在缓缓搅动,汤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一道金光自天际垂落,化作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仙,头戴金冠,身披霞帔,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紫气。
女仙足踏金莲,飘然落于孟婆庄前,微微颔首:“金灵,见过平心娘娘。”
孟婆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地搅动着汤水,声音沙哑而平静:“老婆子不过是平心娘娘的一具化身,当不得道友如此称呼。”
金灵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忘川河对岸的幽冥深处,道:“娘娘乃是地道圣人,执掌轮回,统御幽冥。今日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求。”
孟婆终于停下手中木勺,抬眸看向金灵。
那一瞬间,她的眼底似有万千星辰流转,又似有无尽岁月沉淀。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那人间帝王嬴政?”
金灵点头,神色凝重:\"正是,人族帝王嬴政’机缘巧合‘之下觉醒大巫血脉,逆天伐神,搅动三界风云,天庭震怒,人界动荡,如今气数已失,特来请娘娘相助\"
金灵之所以寻到平心娘娘,其因嬴政背后少不了平心娘娘暗中布局。
当十二金人召唤祖巫残灵之时,后土祖巫真灵现世最是蹊跷。
须知后土娘娘早已身化轮回,真灵早已散于洪荒,除非......是这位执掌六道的平心娘娘在暗中施为。
平心娘娘此举,原是想借人族帝王气运,为没落的巫族争得一线生机。
可惜那嬴政终是人族魂魄,只将巫族血脉视作工具。
为修筑不朽龙城,数十万民夫劳累饿死;
为炼制长生仙药,几乎耗尽九州底蕴!\"
若任其妄为,只怕巫族尚未复兴,这人间便要沦为炼狱了。
金灵话音方落,奈何桥畔的彼岸花海突然无风自动,漫天血色花瓣纷飞如雨。
孟婆佝偻的身形渐渐舒展,满头霜雪化作如瀑青丝,岁月留下的皱纹如潮水般褪去。
待其再度抬眸时,那双深邃的瞳孔中已然映现出六道轮回的虚影,轮回之力在其中流转不息。
平心娘娘幽幽长叹,真身彻底显化于幽冥之中。
六道轮回盘在其脚下缓缓旋转,散发出亘古沧桑的气息:\"金灵,终究是本宫低估了人性之恶。\"
金灵凝视着翻涌的忘川河水,手中龙虎玉如意泛起清冷仙光:\"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段因果,还需娘娘亲自出手了结。\"
平心娘娘眸光微动,脚下轮回盘骤然绽放六色光华。
其轻抬素手,自鬓间取下一缕青丝,任其飘落忘川。
那发丝入水即化,转瞬凝成一具素衣荆钗的凡尘化身。
\"此去人间,当以孟姜为名。\"
随着娘娘话音落下,那化身睁开明眸,竟是个二八芳华的农家女子模样。
粗布麻衣掩不住通身灵韵,腰间系着的素白罗带上,隐约可见轮回道纹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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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始皇帝为修筑不朽龙城,诏令征发天下壮丁。
一时间,黑甲秦兵四处搜捕,百姓闻风丧胆。
江南水乡,书生范喜良正在窗前苦读,忽闻村中犬吠大作。
推窗望去,但见火把如龙,秦兵正挨家挨户抓人。
其慌忙收拾几件衣裳,从后门仓皇出逃。
连奔三日,范喜良饥渴交迫。
这日黄昏,他踉跄行至一处竹篱小院,轻叩柴扉:\"小生路过此地,可否讨碗清水解渴?\"
柴扉\"吱呀\"一声开启,露出一张芙蓉面。
少女约莫二八年纪,杏眼桃腮,青丝松松挽着,腰间系着条素白围裙。
她见书生虽衣衫凌乱,却眉目清朗,不由红了脸:\"公子稍候。\"
不多时,少女捧着青瓷碗出来。
范喜良双手接过,指尖相触时,两人俱是一颤。
清水中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彼此羞赧的面容。
此后半月,范喜良借宿邻家,日日帮姑娘家挑水劈柴。
姑娘名唤孟姜,常在溪边浣纱时,听他吟诵《论语》,吟诵声里,两情相悦。
哪料红烛未熄,喜字尚新。
成亲第三日,黑甲秦兵破门而入。
范喜良被铁链锁走时,孟姜女死死拽住他的衣角,直到粗粝的麻绳磨破她十指。
自此,孟姜女日日倚门而望。
日夜祈祷,盼着丈夫能平安归来,可半年过去,杳无音信。
春看陌上杨柳色,秋听檐前铁马声。
待得雁阵南飞,她终于缝好最后一件寒衣,在某个霜晨,踏上了寻夫之路。
寒风呼啸,卷着沙尘掠过绵延万里的城墙。
孟姜女跌跌撞撞地走在乱石嶙峋的山路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荆棘划破,脚上的草鞋也磨得破烂不堪。
怀中紧紧抱着几件缝制厚实的寒衣,手指冻得通红,却仍不肯停下脚步。
孟姜女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饮山涧冷水。
路上遇到逃难的流民,说长城脚下尸骨堆积,累死的民夫被直接填进城墙,连个坟冢都没有。
她不信,或者说,她不敢信。
直到今日,孟姜女终于站在了长城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