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牧寒的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夏玥侧身躺着,背对着他,虽然没发出声音。
但紧绷的肩膀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李牧寒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老婆,我发誓,那个沟槽的投票活动,绝对不是我办的!”
“我李牧寒对天发誓,我要是搞了这么无聊的活动,就让我出门被狗追,喝水被呛死,打游戏永远匹配到猪队友!”
夏玥沉默了几秒,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转身。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牧寒心中暗喜,看来哄人还是有点效果的。
“所以。”
夏玥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把我的名字从那个榜单上弄掉了,对吗?”
“唉唉,去掉了,必须去掉!放心吧,老婆大人!”
李牧寒赶紧表功,语气斩钉截铁,生怕慢了一秒都会引起新的家庭矛盾。
刚才不是还说不在意吗?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李牧寒在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依旧是深情款款的笑容。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温馨。
李牧寒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陆七”。
他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这家伙打电话来干嘛?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陆七那带着几分焦头烂额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大英雄,江湖救急!十万火急!”
李牧寒把手机稍微拿远了点:“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又闯什么祸了?”
“不是我闯祸,是……唉,一言难尽,你能不能帮个忙?”
陆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惫。
“什么忙?先说好,借钱没有,卖身……看情况。”
“是正事!”
...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姜槐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陆晚吟坐在沙发上,举着平板电脑,笑得花枝乱颤,肩膀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夏玥姐的名字怎么没了?”
“我还特意开了五个小号帮她投票,想让她稳坐第一宝座呢!这主办方也太不懂事了!”
姜槐端着一杯热可可从厨房走出来,听到这话,差点没把杯子掉地上。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魔。
“我说晚吟,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让夏玥知道,不然……我可保不住你。她那脾气,发起火来能把我身上的铠甲给撕了。”
陆晚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唉~胸部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夏玥姐怎么这么在意啊?真是的,小题大做。”
一旁的墨羽闻言,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发表看法。
“嗯,我也觉得,胸部这种东西,很多余。行动不便,还容易成为累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表情十分认同自己的观点。
“太碍事了。”
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的霜冉,闻言也抬起头。
眨了眨她那双纯净无辜的大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嗯~不知道呢,反正……我没有这种烦恼。”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那傲人的曲线在宽松的家居服下依旧惹眼。
姜槐看着这三个一个比一个“有料”的女人,再想想夏玥和凌依依,只觉得一阵头痛。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热可可,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就在这时,姜槐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陆七。
“陆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陆七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大英雄!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非常重要的忙。”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略显陈旧的居民楼上。
姜槐、李牧寒和陆七三人并排站在一栋公寓楼下,仰头看着其中一个单元的窗户。
李牧寒挠了挠头,头发被他抓得像个鸟窝。
“嗯……左祈啊,我记得这小子……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吧?”
“上次见他,眼神都有些飘忽。你确定咱们这么直接上门去刺激他,好吗?”
姜槐双手抱胸,侧头看向陆七,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所以,你把我叫来,是想让我做什么?事先声明,我不擅长给人做心理辅导。”
陆七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但仔细看,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拍了拍姜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如果事情实在严重,需要你监狱里的……‘言灵’,帮个小忙。”
姜槐闻言,眼神微微一凝,没有再多问。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走进了楼道。
来到左祈家门外,陆七上前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脸色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她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旧t恤和家居裤,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似乎正在打扫卫生。
是墨玄,或者说……渡鸦。
她看到门外的三个人,尤其是陆七和李牧寒,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
“你们有事吗……左祈他去上班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我们是来找你的。”
陆七开口,声音平静,目光却紧紧地锁着她。
他没有称呼她墨玄,而是直接叫出了那个让她刻意回避的名字。
“渡鸦。”
渡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中的警惕更浓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关门。
“家里……家里很乱,不太方便接待你们。”
“唉唉!别啊!”
李牧寒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抵住了门板,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渡鸦,咱俩好歹也是老相识了!远来是客,让咱们进去坐坐呗!喝口水也行啊!”
渡鸦看着门口这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又顾忌着邻居可能会说闲话,最终还是没有让他们进屋。
她抿了抿唇,声音依旧沙哑。
“……楼下有家咖啡厅,去那里说吧。”
...
...
咖啡厅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但靠窗的这一桌,气氛却有些凝滞。
渡鸦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拿铁,眼神却始终有些恍惚,像是透过氤氲的热气,在看什么遥远而模糊的东西。
她的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仿佛思绪飘荡在另一个时空。
陆七搅动着自己面前的黑咖啡,目光沉静地落在渡鸦脸上。
他放下咖啡勺,打破了沉默。
“左祈……现在还把你当成墨玄吗?”
渡鸦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缓缓抬起眼,看向陆七。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近乎虚无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我就是墨玄啊……你在说什么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之前那种阴郁、警惕、疲惫的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媚而鲜活的气息。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变得俏皮而生动。
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不少,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娇憨。
“你们今天怎么怪怪的?还有李牧寒,你们怎么会一起来找我呀?是约好了一起给我惊喜吗?这位大哥是谁啊,长得好高大啊,是师父的朋友吗?”
她歪着头,眼神纯真地看着他们,仿佛刚才那个眼神恍惚、反应迟钝的女人只是他们的错觉。
李牧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见过渡鸦伪装成墨玄的样子,以前的她,虽然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总会刻意流露出一些破绽。
就像是一种倔强,不想让人忘记自己。
但眼前的这个“墨玄”,却……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那种活泼开朗,那种纯真无邪,仿佛是直接从墨玄本人身上剥离下来,严丝合缝地贴在了渡鸦的灵魂之上。
姜槐虽然不完全了解他们之间的复杂过往。
但凭借他的直觉,也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感。
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正常”,反而比任何不正常都更令人不安。
接下来的对话,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无论陆七和李牧寒如何试图将话题引向“渡鸦”本身。
她都巧妙地以“墨玄”的身份应对。
时而撒娇,时而抱怨左祈最近工作太忙冷落了她。
时而又兴致勃勃地聊起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和流行的美食。
她的言谈举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和左祈记忆中那个真正的墨玄如出一辙。
说着说着,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墨玄”这个角色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眼神也越来越明亮。
仿佛之前那个阴郁的渡鸦从未存在过。
陆七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终于,当“墨玄”笑着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猫咖撸猫时,陆七再也无法忍受。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咖啡杯里的液体因为震动而洒了出来,在桌面上形成一滩深褐色的污渍。
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闹够了没有!”
陆七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困兽,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怒火。
“墨玄已经死了!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不是在怀念她,也不是在保护什么,你只是在把自己一点一点推入深渊!”
“墨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发怒的陆七。
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和不解,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
“……你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心生怜悯。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姜槐和李牧寒也立刻站了起来。
“陆七,冷静点。”
姜槐按住他的手臂,语气沉稳。
李牧寒也赶紧打圆场,对着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客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朋友之间闹着玩呢,声音大了点,打扰到大家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姜槐一起,半扶半拉地将情绪激动的陆七带离了座位。
“走,走了啊,渡....墨玄,改天再来看你。”
“渡鸦”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又重新绽放出那种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举起手,开心地朝着他们挥了挥,像是在送别许久未见的好友。
“下次再一起来家里玩呀!拜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眼神纯真无邪。
但那份纯真,在咖啡厅柔和的灯光下,却显得无比病态,令人不寒而栗。
咖啡厅后巷,阴暗潮湿的角落。
“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瘪了一半的垃圾桶被陆七一脚踹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到墙壁才停下,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
姜槐和李牧寒站在一旁,各自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李牧寒吐出一口烟圈,懒洋洋地开口。
“你跟一个垃圾桶较什么劲?它招你惹你了?还是说你觉得踹它几脚,渡鸦就能清醒过来?”
姜槐也皱了皱眉。
“饶了那可怜的垃圾桶吧,它也是无辜的。”
陆七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他靠在布满涂鸦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
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捏扁,扔在地上。
“左池医生说。”
陆七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渡鸦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她不是在伪装,她是真的在身体里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一个全新的灵魂。这种认知已经根深蒂固,几乎快要取代她本身的人格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而且,我怀疑……常局可能并不想让渡鸦康复。他想要的,恐怕是让渡鸦的人格彻底死去,让那个所谓的‘墨玄’,完全占据这具身体。”
姜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常局在夜魔巡游的会议室门口徘徊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李牧寒吸了一口烟,眉头紧锁。
“这种心理问题……咱们仨好像都不太擅长处理啊。左池那小子,我记得他是外科医生吧?应该也不擅长治疗这种精神层面的疾病。普通的心理医生呢?试过了吗?”
陆七摇了摇头,脸色愈发沉重。
“左池说了,渡鸦和墨玄的情况,并非简单的人格分裂。这不是普通的心理医生能够处理的范畴。”
说到这里,陆七的目光转向了姜槐,眼神中带着一丝恳切和决绝。
姜槐与他对视,瞬间明白了陆七未说出口的话。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沉。
“所以……你想让我动用‘言灵’的力量……彻底扼杀掉‘墨玄’的人格?”
“是的。”
陆七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坚定。
“那你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和常越又有什么区别?”姜槐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质问。
“那身体本来就是渡鸦的!”
陆七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啊,纠正一下。”
李牧寒在一旁插话,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严格来说,那具身体……其实是墨玄的。渡鸦,是寄宿在墨玄的身体上,才得以活下来的。”
这句话一出,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只剩下烟草燃烧的“滋滋”声和远处街道传来的嘈杂人声。
良久,姜槐将烟蒂踩在脚下,碾灭。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陆七和李牧寒。
“我说一句公道话,可能不太中听,因为我和他们都不算太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无论是常越想要抹杀渡鸦,还是你,陆七,想要抹杀‘墨玄’,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都违背了渡鸦和左祈本人最基本的意愿。你们有问过他们想要什么吗?”
“所以你觉得让渡鸦就这么死去才是正确的?!”
陆七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或者就让他们继续这么疯疯癫癫下去?!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吗?那根本不是她!”
姜槐摊了摊手,示意陆七冷静:“你先冷静点。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这么冲动,你以前处理事情不是挺冷静的吗?”
陆七靠在墙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很急……很怕他们彼此做出无法挽回的错误决定。”
李牧寒走过去,拍了拍陆七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行了,先别急着上火。姜槐,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对吧?”
姜槐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确可以让‘言灵’动用特殊的力量,将其中一个人格的灵魂彻底抹杀。”
“但是,留下的无论是哪一个,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结局。这种强行剥离,对灵魂的创伤是巨大的,甚至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他看着陆七,语气郑重。
“所以,就按照左池医生的话,把这当做最后的手段,可以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
陆七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嗯。”
“那现在怎么办?”
李牧寒问道。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姜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我觉得,比起‘言灵’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或许有另一个人,可能会对她有所帮助。”
“谁?”
陆七立刻追问,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李牧寒闻言,突然一拍陆七的后脑勺,笑骂道。
“你小子平时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反应这么慢?姜槐这家伙,他有几个老婆来着?”
陆七被他拍得一个趔趄,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呃……陆晚吟算一个……霜冉,墨羽,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他数到一半,眼睛猛地一亮,仿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猛地看向姜槐,又看了看李牧寒,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你的意思是……让……让莫……呃……雏雪……来帮助渡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