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遥借众生妖天之念,于眼前画出一线时,不仅为三荒地开了天,也仿佛是为自己的道途,延长了一段路,让他踏入了六步逍遥境界。
但与此同时,他神情中又出现了些许恍惚,眼眸里似浮现了一道模糊身影。
可那道身影是谁,他看不清。
那神情中的恍惚,也只维持了一瞬间,便立刻恢复了清明。
不过到了他这种境界,任何不可预知的意外,都不会被他轻易当成意外,让他陷入了沉思。
思及良久,也不知因何而起,便只能暂时放弃。
当他重新看向眼前一线时,脸上露出了笑意,接着缓缓抬手,触摸向了那一线。
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三荒地,第一次进入了道外天地。
宇内和道外,代表了真实与虚假,宛如两个极端,却又彼此相连。
一般来说,在踏入大逍遥境界后,就可以逐渐掌控真与假,能够踏足宇内和道外。
但因为神明纪元的终结,导致三荒地与道外之间的那份牵连断开,成了一个被封锁在无之境中的荒芜之地。
如今,陆遥画出的一线,又如同将那份牵连续上,让他终于可以进入道外,至此逍遥于世间。
但,也仅限于他。
三荒地的其余众生,仍然被束缚在三荒之内,除非是直接踏入无之境,否则便永远出不去。
可无之境那条路,通常需要道逍遥修士才能踏足,更加困难。
人生是如此,绝大多数修士穷极一生,只为破一座樊笼。
可天地亦是如此,处处都是樊笼。
陆遥作为三荒地第一个破开樊笼之人,从此见识到了天地之广,眼界与认知也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越来越高。
他明白了何为禁忌,本已经走到修行路尽头的他,却因为聚众生妖天之念开天,再度延续了道途,实则就是触摸了禁忌大道。
之后,他不断游历宇内道外,历经无法想象的劫难与岁月,凭借妖天禁忌大道,逐渐踏入了极禁领域,成为了九步逍遥大修。
并在这个过程中,他了解到了世间还有一个归墟真地,看到了那条望真河。
可在踏入九步逍遥后,他察觉到自己再次走到了修行道路的尽头。
不过他明白,这不是尽头,只是瓶颈,在大逍遥之上,更有道逍遥。
但这个瓶颈,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不管他如何尝试,都觉得自己距离那传说中的道逍遥,太远太远。
他也曾尝试过去寻找归墟真地,或许通往道逍遥的路,就在其中。
只是那道外,根本没有尽头,任凭他如何寻找,也始终寻不到归墟。
“道上还有道,天外还有天,纵使我走出了三荒地,可这无涯道外,这无边天地,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更大的樊笼?”
在自知寻找归墟无望后,他望天感慨,放弃了继续寻找,转而走向了另一条路。
在寻找归墟的途中,陆遥见识过世间万般大道,认为其中有一道,极为特殊,被众生称之为劫道。
此道本身,仿佛就被天地所不容,乃是一种另类的禁忌大道。
不过早已经踏入极禁领域的他,根本不在乎天地容与不容,开始了对此道的探究与修行。
他曾去过一个极其混乱的宇内时空,其内修士主修劫道,传闻从该宇内走出来的每一个修士,都异常强大。
甚至有传闻,该宇内曾走出过道逍遥修士。
正是在那个宇内,陆遥掌控了劫道。
后来,他回到了三荒地,于启明坛上潜心修行,逐渐创造了妖天劫禁,使得境界与生命层次,都更进一步。
在此期间,他也创造了诸多的妖天术、绝天术、封天术等,实力在九步逍遥这个层次,已经堪称绝巅。
可他却发现自己距离道逍遥,仍然遥远。
这个时候的三荒地,自神明纪元终结后,已经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多少载大数。
那条时空长河,已经逐渐蔓延出去,形成了第二荒。
那断裂的桑树与梓树,也已经落入了第二荒内,似乎有了要重新扎根的迹象。
他看着那两棵分明已经枯死万古,却又二次迸发生机的大树,听着在启明坛不远,每隔一载大数就会自然震动的启明鼓。
那启明鼓的震荡,他早已经听了无数次,如同神明纪元终结后,那些逝去众神们的无声悲鸣。
可他却突有大悟,忽而大笑。
“神明虽死,神路虽绝,可恰如那道外有道,死里有生,而神明者,超脱生死,道逍遥者,亦是如此。”
“在众生眼中,神明灭尽,在天地眼里,未必如此。”
“此地……仍有神助!”
之后,陆遥继续追寻神明留下的痕迹,开始修缮启明坛,在又耗费了漫长岁月后,终于将启明坛修缮完成。
只是经过他修缮的启明坛,在那三十六根启明柱上,已经没有旧神的图腾。
于是乎,他将自己的身影化作图腾,烙印在三十六根启明柱上,又借助启明鼓的一次次自主震动,开始为自己启明。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无法想象的岁月。
时空长河不断蔓延,逐渐出现了第三荒、第四荒。
在他终于为自己完成启明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层次的无穷升华,似在一瞬之间,已走出了生死,也完全脱离了光阴、空间、大道、因果的束缚。
他,终是破开了那一层桎梏,开始踏入道逍遥境。
然而变故,也在此时出现。
从他朝着道逍遥迈步开始,一股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腐朽之意,也随之在他的体内出现。
这股腐朽,由内而外,于他生命的最根本中出现,并在出现的刹那,就宛如江河决堤,无法阻止。
这让他心中大惊,第一时间竟不明白腐朽从何而来,只感觉到了一股熟悉。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这股腐朽,源于神明。
他并不知道神明的纪元为何终结,即便他去探究过去光阴,关乎神明纪元的一切,也始终被一张巨大幕布遮掩,无法探究。
但他能感受到的是,在神明纪元终结后,三荒地的天地里,始终存在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
正是受这股腐朽的影响,才导致以往的三荒地,在很长的岁月里,都没能出现大逍遥修士。
他陆遥,还是第一个。
虽然因为他不是神明,对那股腐朽之意感受不是很明显,可还是能感受到其中影响。
不过随着岁月流逝,三荒地的那种腐朽之意,已经越来越淡泊,似乎在伴随着那个已经被终结的神明纪元,一同远去、消散。
这一切,本与他没有牵连。
可他为了踏入道逍遥境,修缮启明坛,又借启明鼓的自主震动,为自己完成启明,好似成为了新神,让他与那个神明的纪元,产生了联系。
这就如同是在那个笼罩了神明纪元的巨大幕布上,开了一个口子,从中逸散出了无穷腐朽,要拉拽着他连同神明纪元一起远去、消散。
陆遥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借旧神遗迹的一次启明,竟会引来如此大祸。
这一切,皆是因为他无法透过那层幕布,去遥望那个神明纪元发生的所有。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为了不让自己腐朽,在突破的过程中,强行动用半步道逍遥之力,将那股腐朽转化为诅咒,融入到自己的妖天劫禁大道中,并化散出去。
妖天的诅咒,由此而来。
三荒地的众生,也因为这个诅咒,从此低下了头,闭上了眼,诞生了数之不尽的望天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