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契琉斯望着远方渐渐清晰的弗林锡城轮廓,那灰黑色的矮墙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反正弗林锡已经没法待了,那个的大块头铁猪哥,肯定还会带着人找我复仇。我听说现在各领地乱得像一锅粥,像我这样会点剑术的人,最容易被那些抢地盘的恶霸盯上——要么替他们卖命拼杀,要么不听话被他们除掉,根本没什么好下场。”
他勒住马缰绳,让枣红色的战马放慢脚步,眼神望向更远处的地平线,那里隐约能看到淡蓝色的雾气,“所以我想去托拉姆港,有人说那里没被战争波及,还算平静。尽管我晕船做不了水手,但码头的搬运工还是能胜任的,最起码能养活我和你这两张嘴,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哪天被人堵在茅草屋里烧死。”
“你还不如跟着这位沼泽先生!”小弗拉修斯从箩筐里探出头,阳光落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语气带着几分怂恿,“凭着你的身手,再加上背后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袍客,肯定不用沦落成满身臭汗的苦力,说不定还能跟着他们干一番大事,比在码头扛箱子强多了!”
阿契琉斯眉头瞬间紧皱,低头看着小弗拉修斯,眼神里满是惊愕,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难道不害怕吗?他们都是半人半鬼,身边有个嗖嗖冒寒气的鬼东西,连靠近都觉得冷,还有个扛着双面斧的丑鬼猪哥,脸都看不清,跟着他们混,指不定哪天咱们也被变成游魂!到时候就算跟着我的那几个黑袍客都出现,也未必能救得了咱们!”
“如果他们站在我这边,恶鬼又何妨?”小弗拉修斯露出抹不屑的笑容,眼神里依旧带着那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父亲死了,家没了,腿也残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总比跟着你躲躲藏藏强!”可刚说完,他突然眉头紧皱,像是抓住了关键般追问道:“等等,你刚才说黑袍客怎么了?几个?之前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吗?”
“跟你爹一个德行,固执又冲动,不愧是丹家的传人。”阿契琉斯慌忙转移话题,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想把小弗拉修斯的注意力引开。可话音刚落,他突然拉紧马缰绳,抬手遮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眼神警惕地望向天空:“你们看,那儿好像有东西飞过来了!飞得还挺快!”
走在最前面的赫斯闻声眯眼望去,只见几道黑影从远处高空急速盘旋而来,他忙扯住受惊的黑斑棕马,向眨眼间落到面前的“报丧女妖”沉声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为何会主动靠近我们?”
“报丧女妖”扑棱着覆盖着黑羽的翅膀,发出尖锐的尖啸声,声音刺耳得像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听得人耳膜发疼。赫斯立刻原地驻足,眼睛隐隐泛起淡红色的光泽,目光仿佛穿透了远处的旷野与树林,能看到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他低头和“报丧女妖”呢喃着什么,声音低沉又模糊。而这些“报丧女妖”尖啸着回应几声,旋即又猛地转身冲入云霄,翅膀划过空气留下淡淡的黑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跟在不远处的阿契琉斯也急忙扯住战马,远远打量着那些有着女人脸庞、鸟的身躯的“报丧女妖”——她们的脸颊泛着苍白的光泽,嘴唇却红得像血,翅膀泛着暗黑色光泽,连羽毛都透着诡异。再看看她们对赫斯恭敬的模样,阿契琉斯长舒口气,不禁回头向小弗拉修斯笑道:“咱们要是像这位沼泽先生一样,有几只这样的宠物就好了,看她们的样子,既能在空中当哨兵,发现远处的敌人,又能当护卫,打起架来肯定厉害。”
看着阿契琉斯在马背上边抽着烟斗,边晃悠着身体、悠然自得张望天空的模样,小弗拉修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台:“这样的大鸟一看就吃肉,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有多余的肉喂她们?除非你割自己的肉当饲料,她们说不定还能多看你两眼!”
阿契琉斯回过头,指尖夹着那只油亮的木烟斗轻轻指点,烟斗里的烟雾袅袅升起,语气里满是笃定的得意:“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没瞧见那些怪鸟都长着张女人脸吗?虽说脸颊上还覆着层细绒毛,可瞧那眉眼身段,姿色着实不错。依我看啊,她们大概率爱吃水果——毕竟水果养人,能让女人更水灵,这效果我可是见过的。像苹果、葡萄就不说了,尤其是冬天的樱桃,咬一口甜汁能渗到心里去,比肉还解馋。好像我跟你提过,当年在小奥古斯塔打厄姆尼人的时候.....”
“打住!”小弗拉修斯赶紧别过脸,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像是听到了什么难听的话,“别再跟我扯你‘屁股中箭和冬天樱桃’的破事了!每次都翻来覆去说这一件,你满脑子除了那档子儿女情长,还有别的正经事吗?”
阿契琉斯被戳穿也不恼,反倒仰头哈哈大笑,声音在空旷的旷野里荡开,惊飞了路边草丛里的几只麻雀:“看来还是你最了解我!不过我敢打赌,这些会飞的女妖肯定和我想的一样,喜欢吃甜的水果,说不定她们的爪子上还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呢!你要是不信,待会儿尽管去问那个沼泽来的先生,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判断力有多准!”
小弗拉修斯愣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前面默默骑马的赫斯身上——只见赫斯脊背挺得笔直,风掀起他褚色衣衫的衣角,露出腰后泛着冷光的洛兹短剑,连骑马的姿态都透着股沉静的力量,仿佛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都能稳稳扛住。小弗拉修斯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风里,自言自语道:“真酷啊...能听懂妖鸟的话,还能让‘报丧女妖’听话,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阿基里塔斯扯着马缰绳凑近,扫了眼眉头紧皱、正远眺前方的小弗拉修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小孩,这不过是水妖的几个手下!她们突然找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动静,我去前面探探路,很快就回来!”说着就要催动胯下的黑斑棕马。
“别去!”波潵琉游魂突然从赫斯肩头飘出,淡蓝色的虚影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寒光,脑后那对纤细的触角不停震动,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像在传递危险的信号,“最好还是听从长翅膀女士的建议!根据莪警报骨角的声响判断,前面的林子里,好像藏着‘余念人’哩!”
赫斯抬头扫了眼已飘到半空、努力向前了望的波潵琉游魂,语气平静却也带着些许调侃道:“既然你能感知到危险,不如你去前面确认一下具体情况?”
“我才不去哩!”波潵琉游魂像被火烫到了般,瞬间缩回赫斯的身体里,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光在他肩头闪烁,“上次在盐山,莪可吃够了苦头哩!要去也该派阿基去,他皮糙肉厚扛揍!”
一听到“余念人”三个字,阿基里塔斯顿时没了刚才的底气,他挠了挠后脑勺,干笑着打圆场:“那...那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从乌坎那斯草原绕到库普兰河,再回枯孤岛,路上还有烤得喷香的羊肉等着咱们,比在这儿冒险强多了!”
“你这个傻货!回什么枯孤岛哩?”波潵琉游魂又探出头来,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卡玛西还在特克斯洛的囚牢里!要是他挺不过施洛华的拷打,被逼急了用《时间之书》对付咋们,到时候咋们都得灰飞烟灭,说不定这事儿待会儿就会发生哩!”
垩煞桀游魂也从赫斯的影子里飘了出来,暗紫色的雾气裹着他的身形,连声音都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嘶哑道:“海鱼说的有道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卡玛什从特克斯洛救出来——施洛华手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就卡玛什那小嫩白皮,估计不用动刑就会屈服。”
赫斯低头沉思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马鞍,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响在旷野里格外清晰。他面露难色地回头看向几人,沉声道:“刚才女妖确实传递了消息,说前面的树林里,聚集了几十个余念人。虽然没法确定具体数量,但能让女妖特意来报信,肯定不好对付。咱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硬闯过去,尽快赶到特克斯洛;要么绕远路,从别的地方走,就是要多花些时间。你们觉得该怎么选?”
阿基里塔斯嘴硬道:“才区区几十个余念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不过我觉得还是绕道更稳妥,没必要为了省点时间冒风险!”
“噗!”波潵琉游魂差点被他的话噎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怂货!不过莪也觉得该绕道——毕竟卡玛西那小子还算有点毅力和骨气,应该能再撑一会儿,等咱们绕路过去也不迟!”
赫斯没有接话,再次向远方眺望。风里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顺着旷野飘来,让他心头隐隐不安。他深吸口气,眉头紧锁道:“时间紧迫,绕路会耽误太多功夫。而且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余念人聚集在通往特克斯洛的路上,这绝不是巧合。”说着,他猛地扯动马缰绳,催马向前:“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
阿基里塔斯狠狠瞪了眼躲在赫斯肩头的波潵琉游魂,嘴角撇出几分不满,却也不敢违抗赫斯的决定,只能唉声叹气地夹紧马腹,忙不迭地紧跟在赫斯身后,黑斑棕马的蹄子踏过草地,溅起细碎的草屑。
阿契琉斯正抽着烟斗,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他勒住缰绳,看着阿基里塔斯愁眉不展的模样,又左右张望了一圈——旷野上只有风吹过麦浪的“沙沙”声,远处的天际线泛着淡橙色的余晖。他喃喃自语:“余念人?只要是人,我就不怕。不过最近路上的妖魔鬼怪确实不少,跟着你们走总归稳妥些,只要最后能到托拉姆港就行。尤其是前几天在黑树林里......”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目光死死盯着赫斯那穿着褚色衣衫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烟斗。
“发什么呆!快跟上这位沼泽英雄!”小弗拉修斯在箩筐里急得直拍背篓边缘,竹编的背篓发出“哒哒”的声响,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也许他就是我...是咱们的大救星,能帮咱们重见天日!”
“重见个鸡毛!”阿契琉斯有些不情愿地催了催马,嘴里嘟囔着:“那天黑树林里的怪事,要是真和他有关,可就麻烦了......”声音越来越小,像被风吹散,语气里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担忧。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四马日夜兼程,在旷野中匆匆前行。白天顶着毒辣的太阳,地面被晒得发烫,马蹄踏过干裂的土地,扬起阵阵尘土,黏在衣服上结成硬块;夜晚借着微弱的月光赶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旷野里回荡,让人心里发毛。直到第三天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出现大片随风晃动的芦苇——芦苇秆泛着浅黄的光泽,在暮色中像一片起伏的波浪,偶尔有几只晚归的水鸟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赫斯突然收住缰绳,黑斑棕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轻嘶。他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芦苇丛,眼神里闪过丝怀念,好似想起了尹更斯湖的景象,面露忧郁地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祝珀湖。”紧跟在他身后的阿契琉斯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雪雨河加上周边好几条小河,汇流成了烁虹河,最后全部灌注到这里,才形成了这个湖。不过前段时间雪雨河干涸了大半,这个湖也缩水成了个小水坑,以前经常来这里栖息的天鹅,估计现在也见不到踪影了。”他说着,眼神望向芦苇丛深处,似乎在回忆曾经的景象。
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弗拉修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睡意,他盯着阿契琉斯,眼神里满是怀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嘛...”阿契琉斯挠了挠后脑勺,指尖蹭过沾着尘土的头发,思索片刻才含糊道:“是那个给咱们煮斑鸠的胖胖姐讲的!她说年轻的时候跟着商队来过这里,还见过满湖的天鹅。”
小弗拉修斯立刻揭穿,语气笃定得像亲眼所见:“你这个骗子!她只是个住在偏僻角落的粗鲁农妇,每天围着灶台转,顶多只会煮斑鸠、烤麦饼,怎么会知道这些?你肯定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你的过去,还有那个总在你危险时出现的黑袍客到底是谁!”
“说不定她年轻的时候是个走南闯北的女好汉呢?”阿契琉斯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试图用玩笑蒙混过去,可随即又眉头紧皱,扭过脸盯着箩筐里的小弗拉修斯,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你该不会在睡觉的时候,也偷偷竖起耳朵偷听我说话吧?不然怎么总揪着我的话茬不放。”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赫斯急忙勒住马缰绳,黑斑棕马停下脚步,他沉声打断:“我问你们,这里离特克斯洛还远吗?咱们得尽快赶到那里。”
阿契琉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流畅如同早已刻在心里般道:“就是因为以前祝珀湖里有成群结队的白天鹅,洁白的翅膀映着湖水,漂亮得很,所以附近的城堡才叫天鹅堡。这里应该就是帕夏家族管辖的领地。从天鹅堡往东北走一点是奎托姆镇,顺着东西方向的大路一直走,就能到特克斯洛城。特克斯洛西南边一点是前哨厄斯城,紧挨着厄斯河,现在也是时干时涝;厄斯城再往西南是坎帕尼领地,往西则是小奥古斯塔城堡,大谷仓就夹在这两个领地中间——那地方以前是老大家的封地,后来...后来好像被别人抢了去。”
还没等阿契琉斯把话说完,突然,高空中盘旋的几只报丧女妖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刺破暮色,它们翅膀一振,猛地向前面的芦苇荡冲去。可还没等它们靠近芦苇丛,里面突然射出数十支利箭,“嗖嗖”的箭声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射中了报丧女妖的翅膀。女妖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的羽毛纷飞,重重摔落在芦苇丛中,再也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高空开始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像有巨石在云层里滚动。随即,一张泛着诡异红光的电光丝网缓缓展开,网丝交织,像一张巨大的血色渔网,将整片芦苇荡笼罩在其中,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硫磺味,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赫斯飞快地扫了眼高空那不断闪烁的“天雷网”,网丝上的红光忽明忽暗,他急忙紧扯战马的缰绳,压低声音向众人警示:“当心!这是和盐山余念人一样的陷阱,尽量不要离开地面!”
就在这时,对面昏暗的芦苇丛中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几十匹战马缓缓走了出来,马背上的人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高大。为首的男人身材异常魁梧,骑在一匹健壮的黑马上,那匹马本就不算矮小,却被他压得像匹瘦弱的小马驹,连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还不等到近前,那个魁梧的领头者便扯着嗓子,声音粗哑地问道:“你们是从弗林锡来的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阿契琉斯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一般。他眯起眼睛,努力在暮色中辨认对方的模样——那张宽阔内凹的大脸,颧骨高耸,还有硬邦邦竖起的灰白短发,根根像钢针,都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阿契琉斯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老...老大...?是您吗?”
赫斯目光如炬,飞快扫过对面人群的眼睛——那些瞳仁里翻涌着熔岩般的荧红色,像烧红的火炭,分明是被怨念吞噬的“余念人”。他心头一紧,猛地扯动马缰绳,黑马人立而起,稳稳挡在脸色泛白的阿基里塔斯身前,并回头低声安抚道:“阿基,你别怕,也别乱动,听我指令行事。”
阿基里塔斯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缰绳,扯着马躲到赫斯身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却还是嘴硬道:“我...我怕什么?不过是些没魂的东西,有你在,我还怕他们不成?”话虽如此,但他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心底的慌乱,连胯下的马都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不安地刨着蹄子。
“布雷?考尔?”马侧箩筐中的小弗拉修斯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箩筐边缘,不停拍打阿契琉斯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惊慌:“怎么又遇到他了?你是不是又把我们带进了‘鬼地方’?”
阿契琉斯眼神慌乱地扫过对面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的是曾经一起在战场拼杀的佣兵,手臂上还留着当年作战的伤疤;有的是布雷?考尔身边的亲卫。可此刻他们的眼瞳都泛着诡异的红光,脸色灰白得像蒙了层寒霜,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的青紫色。就在他心神不宁时,布雷?考尔已经骑着那匹被压得不停喘粗气的黑马,缓缓来到他面前,再次开口追问,声音嘶哑阴冷得像寒冬的风:“你们是从弗林锡来的?”
“啊...这个嘛...”阿契琉斯看着布雷?考尔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双失去温度的红瞳,心底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他慌忙扯谎,语气支支吾吾,眼神不停躲闪:“也不是...我们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我也不知道那是哪里,但肯定不是弗林锡...”
布雷?考尔的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阿契琉斯慌乱躲闪的眼睛,声音愈发嘶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的人说你们是从那里来的,你们一出弗林锡的边界,他们就跟上你们了!别想撒谎骗我!”
“啊...是这样啊...”阿契琉斯慢慢点着头,不停眨着眼睛,试图掩饰心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也有可能...是他们看错了!或者...对了...我们只是路过弗林锡的边缘,擦着田埂走的,根本没进镇子!所以你的人才会误会,觉得我们是从弗林锡出来的...哈哈...”他干笑着,笑声比哭还难听,编谎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盯着布雷?考尔的脸,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还夹杂着一丝期盼:“您...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契琉斯啊,以前跟过您,还在达克森林和您并肩作战过——当时您还夸我剑法好呢!”
布雷?考尔冷冷地扫过阿契琉斯的脸,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又微微瞟了眼他背后箩筐中探头探脑的小弗拉修斯,语气平淡却带着隐隐的忧郁:“我带领过千军万马,手下的人多如牛毛,记不住所有人的脸。”
“也是哈...”阿契琉斯立刻搓着手,摆出讨好的姿态奉承道,脸上挤出笑容:“您可是伯尼萨最强大的将军,天下无敌的大英雄!当年您带着千军万马横扫厄姆尼人的部落,马蹄踏过的地方,敌人都望风而逃,那场面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布雷?考尔那把铡刀般宽大的阔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剑刃泛着森寒的光,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阿契琉斯慌忙举起双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全都给您...包括我的忠心!我还能帮您打仗,帮您训练军队,尤其是骑兵——我以前训练过骑兵,很有经验的!”
布雷?考尔的目光再次落在箩筐里的小弗拉修斯身上,那双泛着红光的瞳仁里,竟掠过一丝极淡的忧伤,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你还带着个孩子?看模样,是个小男孩。”
阿契琉斯捕捉到他神色间的松动,脑筋如转得飞快的陀螺,立刻顺着话茬卖乖,语气里满是刻意的悲悯:“是啊,爵士您眼尖。这孩子命苦,天生腿脚不便,是我前些日子在路边捡的——当时他快被野狗追上了,哭得撕心裂肺。我瞧着可怜,就把他带在身边收养了。虽说带着个孩子是累赘,赶路、找吃的都麻烦...但做人总归得有点儿善心,哪怕自己多吃点苦、多受点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遭罪不是?”说着,他悄悄抬起手,想趁布雷?考尔分心,轻轻推开架在自己肩膀上的阔剑。
“好了!”布雷?考尔像是被阿契琉斯的唠叨搅得心烦,眼神骤然一凌,手腕轻轻翻转,阔剑的刃口瞬间对准阿契琉斯的脖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阿契琉斯瞬间僵住。“别跟我来这套!”他语气冷得像冰,“依我看,这孩子分明是你抢夺而来的!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倒像是个该杀的人贩子!”
“天地良心!”阿契琉斯慌忙摊开双手,一副满腹苦水的丧气模样,脖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避开剑刃的锋芒:“您可千万别冤枉我!您要是不信,尽管问问那两位朋友——他们一路跟我同行,能为我证明!这孩子确实无父无母,是我一路保护照顾他,才让他活到现在的!”说着飞快地向不远处的赫斯和阿基里塔斯使着眼色,眼神里满是哀求,显然是想祸水东引。
布雷?考尔顺着他的目光冷冷瞟了眼赫斯,那眼神里的杀意丝毫未减,却只是淡淡道:“他的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我问的是你!”话音未落,他握着阔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剑刃愈发贴近阿契琉斯的脖颈,连细微的皮肤凹陷都清晰可见。
“慢着,慢着!”阿契琉斯顿感冰凉的刀刃要划破自己的脖颈,慌忙梗起脖子,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他急中生智,抬手指向身边箩筐中的小弗拉修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爵士,您...您可以问问孩子本人!他...他才是您所谓的‘苦主’,他说的话总作数吧!”
箩筐里的小弗拉修斯正环抱胳膊,看着阿契琉斯不停向自己挤眉弄眼,却被布雷?考尔一个冷眼瞪得缩回去,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叹气。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布雷爵士,您确实误会了。我爹娘早逝,确实是无父无母,也确实是被阿契琉斯一路照顾着走到这里的,他不是人贩子...”说到这儿,小弗拉修斯话锋一转,面露狡黠的笑意,故意拖长语调:“但要说他是好人,那也算不上!”
阿契琉斯听完,惊得险些从马背上摔落,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才稳住身形,旋即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忙转向面露杀机的布雷?考尔道:“爵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您上次去弗林锡,是不是为了...为了找您的儿子德儿?”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布雷?考尔,他猛地收住阔剑,那双原本只有红光的瞳仁里,竟闪过丝异样的光彩,像是被唤醒了深埋的记忆。他死死盯着阿契琉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急促得有些发颤:“你还知道什么?德儿...他还活着?你见过他?”
阿契琉斯缓缓点头,故意拉长语调,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想为自己争取更多思考的时间:“对...我什么都知道...关于德儿的下落,还有您想知道的一切,只要您别动手,我都能告诉您...”边说边悄悄观察布雷?考尔的神色。
“那你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免得受皮肉之苦。”布雷?考尔的语气又冷了下来,握着的阔剑再次在阿契琉斯的脖子上压进了几分,锋利的刃口已经划破了一层薄皮,细微的血珠慢慢渗出。“否则,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我的手段,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就在这时,布雷?考尔的亲卫花花老托扯着马缰绳来到近前。他的眼瞳和布雷?考尔一样,泛着诡异的红光。却见他二话不说,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狠狠刺进阿契琉斯的大腿。他恶狠狠道:“别跟他废话!快说!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腿筋挑断,让你一辈子和这个残废孩子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