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的话音刚落,一阵沉稳的马蹄声从草原东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长发男人,正牵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缓缓走来——马鬃如瀑,四蹄踏在草地上悄无声息,马背上驮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老人裹在厚重的黑色毡毯里,像一团缩成球的影子。夕阳的金辉洒在白马身上,给鬃毛镀上层暖光,却让牵马人的长发泛着冷冽的光泽,气氛莫名变得凝重。
萨沙?格勒看清来人,脸色骤变,急忙让人搀扶着站起身,恭敬地弯腰行礼:“老笃玛安好!您怎么突然来了?”他身边的乌坎那斯族人们,一见到马背上的老人,也纷纷慌忙跪趴在地,头抵着草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马背上缩成一团的老笃玛,缓缓睁开条眼缝,浑浊的眼珠扫过跪伏的族人,喉咙里哼了声,语气带着几分傲慢:“原来你的眼睛还没有昏花,还记得我这个老糟粕。”
苍老的萨沙?格勒让人扶着往前挪了几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您就是雪雨湾的天!您来到雪雨湾的这几年,不管遇到灾荒还是兵乱,只要您祈福求告,灾祸很快就会消弭,族人都感念您的恩情。您看,如今雪雨河的水又开始满溢,草原很快就能恢复生机了!”他边说边偷偷观察老笃玛的神色,似乎生怕对方挑出什么毛病。
“满口胡言!”突然,马背上的老笃玛猛地抽出腰间的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径直向萨沙?格勒的脸上抽去。旁边的布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鞭梢,用力甩开,怒喝道:“你别得寸进尺!萨沙老爹好心问候你,你竟敢动手伤人!”布赫的独臂绷得笔直,眼中满是怒火——似乎早就看不惯这些笃玛仗着“神使”的身份而飞扬跋扈。
老笃玛抬起干瘦黢黑的脸,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树皮,他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诡异:“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我就问你。前些时候鹞神给我托梦,说西北方或将有灾祸降临,唯有‘借北破西’才能化解,你可否已经向族人们传达了备战的命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转铃,开始闭目轻轻摇晃起来,“叮铃叮铃”的脆响中,还夹杂着旁人听不懂的呢喃咒语,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萨沙?格勒剧烈地咳嗽几声,脸色露出苦楚,急忙探身解释道:“老笃玛,不是我不传达命令,实在是部族里没人可用啊!前段时间,咱们部族的精壮都被摩尔撒抽调去伯尼萨参战,结果全命丧泥沼,连尸体都没运回来。现在各个部落都是人丁稀疏,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要是硬要让我们参与曼丁人北帔氏和陶氏的争斗,怕是连老弱妇孺都得骑马弯弓上战场,咱们何苦为了别人的纷争,让族人再遭劫难呢?”
马背上的老笃玛不满地哼了一声,收起铜转铃,微微探出头,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人心:“萨沙,我日夜卜算乌坎那斯近些年的灾祸根由,早就发现了问题!东边有头瞎眼的神鸟,带着鸟群坠崖而亡;南边有头白鱼,自己撞向岸边,引得鱼群跟着上岸送死——这都是不祥之兆!现在很多部族,都是老迈之人执掌权力,本该到了自寻兽葬、归还草原的年纪,却贪图权位占着巢穴不让,让部族人心像朽木一样腐烂!就像我之前写的备战羊皮铭,你故意隐匿不发;可那个假冰雪笃玛传过来的鬼话,倒是有人马上让人快马传读给各个部落!你这不是在和我作对,是在与青天神鸟作梗,是在违背神的意志!”
“老笃玛,您误会了!”萨沙?格勒急得额头冒汗,急忙辩解,“现在各部落马瘦羊稀,连过冬的草料都不够,实在不是备战的时候啊!咱们得先让族人活下去,才能谈其他的......”
“好你个萨沙?格勒!”老笃玛突然打断他,声音陡然尖锐,“嘴边羊肉的油还没擦干,就说饥肠辘辘,你当我眼瞎了吗?”他眯起的眼缝里露出凶光,转头向牵马的长发男人命令道,“这个人顶撞笃玛,触犯众神,是大逆不道之罪!护法,你快送他去雪山寻祖,让他向神忏悔!”
长发及腰的牵马男人闻言,缓缓松开白马的缰绳,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黑色宝石,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侧身站到萨沙?格勒面前,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萨沙?格勒身边的侍卫们见状,急忙拔出弯刀,挡在萨沙?格勒身前,刀刃对着长发男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长发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微微侧过脸,露出下巴上那道显眼的美人沟,语气带着几分轻蔑:“我本不想伤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但你们竟敢亵渎神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手指已经扣住了剑柄。
“喳——!”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划破长空,让人耳膜发麻。萨沙?格勒身后的几个乌坎那斯女孩,突然从后背张开一双双漆黑如墨的巨大翅膀——翅膀上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原来她们竟是化作人形的“报丧女妖”!只见她们风驰电掣般腾起,掠过众人头顶,锋利的利爪直扑马背上的老笃玛,瞬间将还在摇晃铜转铃的老笃玛从马背上扯到空中。只听“撕拉”几声,老笃玛的身体被利爪撕成碎片,鲜血和碎肉洒落在草地上,铜转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还在不停旋转。
牵马男人反应极快,电光火石间拔出长剑——剑刃泛着诡异的蓝光,如同凝结的寒冰,他挥剑劈向扑来的报丧女妖。就在这时,一道橙红色的寒光突然闪过,赫斯手中的洛兹火链如同活物般飞出,与蓝光长剑重重碰撞。“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长发男人被震得快速往后退了两步,他稳住身形,目光扫过赫斯手中垂着的洛兹火链,眼中闪过丝惊讶,随即露出自负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赫斯抬手挥了挥,示意几个还保持着报丧女妖形态的身影退后落地——她们翅膀收拢时,黑色羽毛簌簌落在草地上,与青翠的草叶形成鲜明对比。他抬脸望向对面那个棱角分明、俊逸却透着阴鸷的男人,嘴角勾起抹冰冷的弧度,声音里满是嘲讽:“灰沙?那伽,你还真是无耻至极!”
灰沙?那伽不屑地哼笑一声,手中的“蓝色霜刃”泛着冷光,昂起脸打量赫斯片刻后不屑道:“达坦洛神首有令,对你这个半兽人杀无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着抬手将长剑对准赫斯,嘴唇微动,开始念诵神咒:“天剑...大...”可神咒刚念到一半,一道身影突然从侧面扑来,阿基里塔斯一脚狠狠踹在他后腰上,灰沙?那伽猝不及防,“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而阿基里塔斯收回脚,骂骂咧咧道:“早就等着你来这套!每次打架都要念咒,以为我们会给你机会?”
灰沙?那伽迅速翻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目光落在阿基里塔斯身上时,不禁愕然——眼前的人披头散发,原本的坎肩牛皮大氅被烧掉半截,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下身只裹着块破布,几乎赤裸,模样狼狈至极。可当他瞥见阿基里塔斯身后忽隐忽现的恐怖红蛸虚影,不禁强忍住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原来是‘红蛸幽誓’?你居然真的复神了?”
“没错!你章鱼爷爷我不仅复神了,还比以前更厉害!”阿基里塔斯说着,再次抬起脚向灰沙?那伽踹去。可灰沙?那伽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他的脚脖子,猛地发力,将阿基里塔斯甩飞出去,“扑通”一声掉进雪雨河中,溅起大片水花。
波潵琉游魂趁机从赫斯肩头跃出,握着那柄闪着蓝光的三叉戟,朝着灰沙?那伽后背猛刺过去。灰沙?那用“蓝色霜刃”轻轻一挡,“铛”的一声便将三叉戟格开,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是个小小的海魔,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今天倒是热闹,牛羊鲜美的雪雨湾,还来了这么多海鲜。”
波潵琉游魂握着三叉戟再次猛冲上前。灰沙?那伽抬手挥出一道掌波,带着凛冽的寒气,将他打飞出嘲弄道:“小带鱼,快滚开!别在这里碍眼。”可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车轮般大小的双面斧擦着他的面颊落下,“咚”的一声插进泥土里,斧刃还在微微颤动。紧接着,无数道巨斧重影如同塔牌般向前劈斩而来,风声呼啸,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灰沙?那伽急忙将“蓝色霜刃”横在面前,“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巨斧砍在剑刃上,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咬牙猛挥长剑,将最后一道斧影格挡弹飞。飞出赫斯体外的垩煞桀游魂急忙追上前,接住自己的双面斧,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灰沙?那伽,好久不见,还记得垩大爷的‘斧影追魂’吗?”
站在雪雨河中的阿基里塔斯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灰沙?那伽有些气喘的模样,大声喊道:“看到没有?这里到处都是你爷爷!识相的就快点跪下受死,免得等会儿死得更难看!”
灰沙?那伽擦了擦面颊渗出的血珠——刚才被双面斧擦过的地方,已经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他将长剑举在面前,眼神变得冰冷:“刑不罪法,无悯无差!既然你们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说着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波潵琉游魂面前,长剑闪电般劈下。波潵琉游魂慌忙举起三叉戟格挡,可剑刃上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三叉戟瞬间被劈弯。他慌忙弹射后退,却被灰沙?那伽紧追不舍,长剑劈砍得他毫无招架之力。波潵琉游魂无奈,只好丢掉已经第二次折弯的三叉戟,转身想逃。
“海鬼,去死吧!”灰沙?那伽举起长剑,对准波潵琉游魂的后心猛刺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火焰的洛兹铁链“啪”的一声抽在灰沙?那伽脸上,将他抽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半兽人赫斯站在不远处,手中的洛兹火链还在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叠声如钟般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得人是我!”说着甩动洛兹火链,如同毒蛇般缠住灰沙?那伽的四肢,又将洛兹短剑悬浮在空中,对准灰沙?那伽的眼睛,如同眼镜蛇蓄势待发:“施洛华的鹰犬,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你死不足惜!”话音未落,半空中的洛兹短剑随即分裂成三柄,带着寒光猛绞而去。可就在这时,洛兹火链突然“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灰沙?那伽的身影凭空消失,却又突然现在赫斯身后,长剑朝着他的后心劈出:“你忘了...”赫斯瞬间闪跃到对面,回过身时,才听到灰沙?那伽带着嘲弄的声音:“你忘了...我曾在灰度寺修行过吗?无影无形的秘术,我可比你精通多了。”说着掸了掸自己那件灰色的长袍,开始凝神聚气般举起长剑。
“无影无形?你咋会魔眼萧的绝技哩?”远处正在捡拾三叉戟断截的波潵琉游魂惊讶地张大了嘴。
灰沙?那伽傲气十足地扬起下巴:“魔眼萧以前的第一弟子,便是我!只不过后来他观念迂腐,不配再让我喊他师傅。”
“不要脸的东西!你红爷爷又来收拾你了!”阿基里塔斯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背后伸出巨大的带刺腕足,如同炮弹般弹射而来。灰沙?那伽侧身躲开,一脚将阿基里塔斯再次踢入雪雨河,目光死死盯着赫斯:“半兽人,你的洛兹火链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快带着你的两个‘海鱼’手下投降吧,或许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让你死得体面些!”
“好狂妄的逆子!”赫斯怒喝一声,左眼突然泛起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炭火。他口中传出魔眼萧特有的嘶哑嗓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当年我瞎了眼,才会收你这样的弟子!今天我便清理门户,替灰度寺除掉你这个叛徒!”话音未落,他眼瞳中旋飞的火焰骤然暴涨,灰沙?那伽脚下的草地突然“轰”地燃起大火,几条赤红色的火龙从火焰中盘旋而出,带着“呼呼”的呼啸声,疯狂席卷向灰沙?那伽。
灼热的气浪让灰沙?那伽几乎窒息,他慌忙纵身窜向半空,“蓝色霜刃”在手中划出一道冷弧。他迅速抛起长剑,双手合十,食指紧紧相扣,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语:“灰之有怵,雨锲无声,降以天罚,迷雾迷雾喌达,毒之将渡!”霎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天昏地暗,铅灰色的阴云如同潮水般骤聚,遮住了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连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
半兽人赫斯回头扫了眼不远处开始四散逃离的众人,慌忙朝着波潵琉游魂吼道:“波潵琉游魂!快用你的水之力护住雪雨湾的人!”
波潵琉游魂手忙脚乱地在空中盘旋,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他朝着雪雨河中的阿基里塔斯大喊:“峩没水咧!快给个水泡...给个水泡应急!”阿基里塔斯在河中慢慢鼓起腮帮,将一口河水含在口中,猛然喷向波潵琉游魂——一个巨大的水泡在空中悠悠飘荡,折射着微弱的光。
可天空中早已电闪雷鸣,“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的闪电划破云层,毒雨如同铅坠般快速砸向地面。波潵琉游魂缓慢地伸出尖锐的指头,拼尽全力去够那个水泡,毒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发出“吱吱”的灼烧声,水泡的表面不断泛起涟漪,随时可能破裂。“啪”的一声,水泡终于爆裂,在半空炸出一小股扭曲的细小水线。波潵琉游魂尖利的爪子被毒雨灼烧成弯钩状,却也终于钩住那滴即将落地的水珠。
“金蚕波蛹——!”波潵琉游魂眼角倒立,发出声尖锐的尖叫,眼中的涡流几乎要倾泻而出。随着又一道闪电击打在地面,那滴水珠突然膨胀,一个个半圆形的水幕迅速衍生闪现,如同透明的水晶罩,将旁边的垩煞桀游魂、刚从河里爬起来的阿基里塔斯、还有萨沙?格勒等族人都护在其中。水罩表面不停闪着波光,毒雨倾盆而下,落在水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罩外的地面瞬间被烧灼成黑色硬壳,草木、石子接触到毒雨,都化作一缕缕青烟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蚀味。
毒雨中,半兽人赫斯肌肉暴涨,瞬间彻底变身成半兽人。他手持洛兹短剑,朝着天空怒吼一声,声音震得云层都在颤动:“无形有影,地火燃天炙烤吾心,烈燃净空!”话音刚落,他周身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焰,火焰如同火山喷发般逐渐膨胀、爆炸,将所及的天地间都烧灼成一片煞白。周围的毒雨被赤焰烘烤成水汽,轰然而散,高空的毒雨云层也被冲击波掀得飘移开来,露出一小片晴朗的天空。
此时这团青焰突然忽闪着又瞬间缩小,半兽人赫斯下半身化作八脚大蛛的模样,黑色的蛛腿带着锋利的倒刺,背部悬浮起十几把洛兹短剑,如同蓄势待发的箭雨,猛地朝着飘在半空的灰沙?那伽窜去,速度快得只剩下道残影。
“八爪魔神?你居然能召唤魔神之力!”灰沙?那伽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急忙向更高的天空逃窜。可还没等他飞出多远,一声巨响传来,他身上带着的残火突然撞上张无形的细丝——那张网泛着暗红色的光。“怠赤网?”灰沙?那伽惊骇出声之际,身体瞬间被弹黏的这张密网包裹,网丝快速紧缩,眨眼便将他切成无数小块,而这些碎块又被半空中的残火点燃,化作灰烬飘荡在空气中,彻底消散。
阴云渐渐散去,毒雨骤然停歇,阳光重新洒向大地。波潵琉游魂弯腰瞄着天空,划拉了一下指尖,将“金蚕波蛹”水幕又变回几滴水,轻轻落在地面。他慢慢将脸转向半兽人形态的赫斯,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现在就能变成八爪魔神哩?以前你不是说,要完全掌握达坦洛之力才能召唤魔神吗?”
萨沙?格勒颤抖着迈出脚步,踩了踩依旧滚烫的黑壳地面,发出“滋滋”的轻响。他呆若木鸡地望着赫斯,声音带着几分恍惚:“我还以为雪雨河断流是最可怕的灾难...刚才那毒雨和火焰,简直是毁天灭地...赫斯,你到底...”
恢复人形的赫斯急忙抬手打住了萨沙?格勒的话,转身望向坐在河边的卡玛什,只见他身边的焦土环绕,身体却毫发无伤,便走上前关切道:“伙计,你还好吗?刚才的毒雨没伤到你吧?”
卡玛什回过头,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语气温和:“赫斯,非常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没事,多亏了身边的东西保护。”
赫斯再次打量着虽然毫发无损,但透着股诡异的卡玛什,试探着道:“看来《时间之书》不仅能操控幻境,还能遮蔽‘天咒毒雨’的力量,它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卡玛什又温和地笑了笑,随即伸手指向身边几块被毒雨灼成焦黑的石块——石块表面还冒着细微的白烟,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确实如你所说,刚才毒雨落下时,我没来得及冲进波潵琉游魂的水幕保护圈。不过幸好我身上带着《时间之书》,它能替我挡住任何神技攻击,让我免于一死。但你现在看到的‘我’,并非真正的我——更像是《时间之书》凝聚的残影。首先,非常高兴在这样的险境中,你们都复原了不少神技,甚至连极焰星神才有的青焰神技都能施展。毕竟咱们...不,是你们,正在逐渐复神,只是很多记忆还很模糊,力量掌控也远不够成熟。”
他顿了顿,语速加快,似乎在与消散的时间赛跑:“长话短说,你刚才干掉的灰沙?那伽只是个分身,或者说,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虚影。真正的灰沙?那伽,刚才已经劫持了我本人,并且抢走了《时间之书》。不过在被劫持的最后一刻,我翻到了《时间之书》的秘术篇章,借用书的力量凝聚出这个‘虚影’,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切。”
“不过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卡玛什的残影微微晃动,语气却依旧镇定,“灰沙?那伽一路追踪咱们,却只敢在勃休离开后才动手,还纵容巴萨亡灵四处作乱——这些虚伪又龌龊的举动,其实暴露了他们的弱点。施洛华和他带的几个圣殿守卫,已经彻底堕落魔化了。这多少意味着,圣殿的天平开始向咱们倾斜,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触碰亡灵士兵这种禁忌力量;同时也说明,他们与勃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深到无法调和。当然,堕落后的他们,确实会变得更加棘手......”
说到这里,卡玛什的残影突然开始变得模糊,话语也渐渐含糊:“我...好像...撑不住了...你们最好顺着雪雨河...往特克斯洛城...那里或许有...有对抗他们的线索...”话音未落,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脸色泛黑并开始扭曲,最后整个人如同被毒气熏蒸的蜡像,瘫软成一滩黑泥。黑泥很快又化作一缕缕黑烟,在空气中盘旋片刻,便彻底飘散而去,只留下地面上一小片泛着油光的焦痕。
阿基里塔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试探着走向那片灰渣,刚迈出两步,脚掌就被地面残留的毒气炙烤得发烫,“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退了回来,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与怜悯道:“可怜的白皮卡!就这么被灰沙?那伽弄死了!”
赫斯猛地回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波潵琉游魂,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都说你是狡诈之星,对危险最敏感,难道是我之前没有销蚀你的力量,让你放松了警惕,才让灰沙?那伽的真身钻了空子,耍了咱们所有人?”
波潵琉游魂慌忙站直原本弯着的腰,他环视着周围——“天咒毒雨”覆盖过的区域,隐约有淡绿色的毒气热流往上飘,与空气交融后形成诡异的薄雾。他眼中的涡流冒着幽蓝的火焰,急忙辩解:“施洛华的狡诈,远超任何星神,而且他做事比灰沙?那伽更决绝果断,这根本不是峩能预判的!怎么能怪峩哩?”
赫斯听到“施洛华”三个字,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颓丧地垂下肩膀:“没有《时间之书》,咱们就没办法阻止施洛华的阴谋。万一卡玛什在他们手里受刑不过,咱们随时可能会神魂湮灭,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波潵琉游魂见状,也不再争辩。他用脚踩着那把被砍弯的三叉戟将其踹直,随即张口喷射出一道冰啸——寒气瞬间凝聚,在毒雨区域边缘搭建出一座长长的冰桥。冰桥晶莹剔透,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如同一条水晶长廊。他抬手指向被毒气呛得脸色发青的萨沙?格勒和格勒族人们,无奈道:“先让这些可怜的族人回家,等送他们安全离开,咋们再想办法去救卡玛什,夺回《时间之书》哩!”说罢指引着格勒族一行人踩着冰桥,小心翼翼地来到毒圈之外。
赫斯回头看向那几名化身成乌坎那斯女孩的“报丧女妖”——她们此刻已经收起了黑色翅膀,模样与普通族人无异,只是眼神依旧带着几分冷冽。赫斯郑重叮嘱:“雪雨湾暂时由你们守护,遇到一般的尸鬼亡灵,你们自行处置即可;如果遇到强大的星神或魔化的圣殿守卫,不要硬拼,先避而远之,等我们回来再做打算。”
萨沙?格勒面带焦急,目光落在那片被毒气笼罩的焦土上,忍不住问道:“那这个被烧灼的毒地该怎么办?要是污了雪雨河的水,沿河所有人都将受到毒害!”
波潵琉游魂轻盈地飘到雪雨河边,弯腰捧起把清澈的河水,轻轻挥洒向空中。河水在他的操控下,瞬间凝聚成一座巨大的“金蚕波蛹”水幕——水幕比之前的保护罩大了十倍,如同一个透明的穹顶,将整个有毒区域牢牢笼罩在内。他看着水幕表面不断与毒气碰撞产生的气泡,感叹道:“灰沙?那伽真是残忍哩!如果不是你刚才觉醒了八爪魔神的力量,轰散了大部分毒雨,峩都不敢想他能将毒雨扩散到什么地方,简直比峩这个海魔还要腌臜哩!”
赫斯走近萨沙?格勒,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的叮嘱:“接下来这段时间,不要让你们的族人靠近这个毒圈,更不要参与曼丁人之间的内讧。目前来看,与咱们没有直接冲突,可以尝试与曼丁人的陶氏部族结为盟友;但一定要远离北帔氏。”
老迈的萨沙?格勒忙不迭地点头,他又看了看身后那几名“报丧女妖”女孩,眼中带着几分忧虑:“她们...毕竟是神使般的存在,是否需要咱们族人提供特殊的侍奉,比如准备祭品或祭品?”
赫斯赶忙解释,语气诚恳:“您不用这么客气!她们是经过我允许,才在乌坎那斯落脚的。只要你们善待她们,像对待家人一样接纳她们,她们就会尽全力守护你们的安全,不需要任何特殊的侍奉。”
萨沙?格勒听到赫斯的解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安心地点点头,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岁月的沧桑:“二十多年前,我们乌坎那斯人在库普兰河遭遇劫难,差点全族覆灭;今天又是因冰桥才得了活命,哎!这就是命数啊。”说着,他朝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让人牵过自己的那匹黑斑棕马——马儿虽有些枯瘦,鬃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四肢依旧稳健,能看出曾是匹良驹。萨沙?格勒轻轻拍了拍马颈,柔声道:“这匹马儿虽说不如年轻时健壮,但也曾是伯达战马中的头马,脚力快、耐长途,借予赫斯英雄赶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赫斯双手接过缰绳,指尖触到马绳上粗糙的皮革,能感受到马儿轻微的颤动。他郑重地弯腰行礼,目送萨沙?格勒带着族人们转身离去——格勒族人们走得很慢,不时回头望向雪雨河和那片被水幕笼罩的毒地,眼神里满是眷恋与后怕。
阿基里塔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地面上卡玛什残影消散后留下的黑色斑迹,那斑迹还泛着淡淡的油光,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危机。他唉声叹气道:“傻卡昨天还和咱们一起吃烤羊肉、喝苦稞茶,今天就变成一股烟没了。”
波潵琉游魂飘到他身边,眼中的涡流放缓了转速,语气带着几分安慰:“没事,你别太难过!刚才那个不是真正的卡玛什,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残影而已哩,你那个真正的伙计还活着,咋们只要找到圣殿,就能救他回来!”
“可另一个世界的卡玛什也是卡玛什!”阿基里塔斯垂着头,声音里满是丧气道,“他和库尔楚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库尔楚已经不在了,现在连另一个卡玛什都没了,我真怕哪天醒来,连你们也会突然消失。”
“库尔楚”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突然扎进赫斯的心里。他眉头瞬间紧皱,心中的紧迫感更甚,于是向萨沙?格勒远去的方向再次挥手告别,随即翻身上马缰绳一拉,让马儿便顺着雪雨河的方向迈步前行,兵回头催促道:“咱们最好听从卡玛什残影的指引,顺着雪雨河去那个特克斯洛看看,说不定那里能找到救出咱们得这个诗人兄弟。”
“特克斯洛是哪?”阿基里塔斯急忙跟上,一边笨拙地爬上马背,一边好奇地问道,“我以前听族里的老人说过不少城邦,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在雪山那边吗?”
波潵琉游魂摸了摸自己那把被砍弯两次、勉强踹直的冰啸三叉戟,戟身上的冰纹已经变得暗淡。他又飘到赫斯手臂旁,看着上面那两条越来越短的“锁魂纹”——那是赫斯复神时留下的印记,纹路越短,意味着自己与垩煞桀的神魂趋于被消蚀。他不由得懊丧地叹了口气:“哎,其实去不去救都一样哩,反正早晚都得神魂湮灭哩!”说罢身形一晃,便飘忽着钻回了赫斯体内,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光。
阿基里塔斯骑着马,跟在赫斯身后,嘴里嘟嘟囔囔道:“海鬼你活该,要是换了我,早就把你弄死了,幸亏赫斯心慈手软,但卡玛什必须救出来,不然以后谁跟我一起玩...”他的声音渐渐被风吹散,两匹战马沿着雪雨河缓缓前行,马蹄踏在河边的草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草原与河流交汇的远方,只留下雪雨河的流水声,在空旷的草原上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