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不见五指的森林中,枝叶在夜风中交错纠缠,像无数双枯瘦的手遮蔽着天空。被突然扔在地上的卡玛什捂着腰闷哼一声,刚头晕眼花地翻过身,手掌被丛带刺的灌木划破,疼地呲牙咧嘴抬起头,却在黑暗中看到阿基里塔斯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躯体与夜色融为一体,活像块嵌入泥土的暗色岩石。
卡玛什顺着树林间隙望着外面依旧热火朝天的高地人部落,忙快速爬到阿基里塔斯身边,压低声音催促道:“还不快跑,在这儿干嘛?”
阿基里塔斯头也没回,眼珠死死盯着树林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废话,我在偷窥敌人!看看有没有机会绕到后面救赫斯。”说着用手拨开眼前的野草,神色专注地扫视着高地人部落,视野里能隐约映出营地边缘晃动的火把光,橘红色的光晕在黑瞳中微微闪烁。
卡玛什瞬间垮下脸,原本紧绷的肩膀耷拉下来,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咱们快找路下山逃跑吧!我的《时间之书》被踢进火里烧了,没法用里面的力量帮你;而且波潵琉说了,那个大魔王弗崔非常厉害,你不是他的对手,咱们根本帮不了赫斯,只会拖他后腿!”
阿基里塔斯猛地回头瞪了眼卡玛什,将嘴里含着的草叶吐在地上道:“你这个胆小鬼!赫斯是我的兄弟,他还救过你好几次,现在要扔下他一个人逃跑吗?你这个白皮狗!”
卡玛什被骂得一噎,脸颊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也趴在地上,冰凉的泥土贴着脸颊,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些。这才凑到阿基里塔斯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要逃,是咱们现在的样子,真的只会成为赫斯的累赘!他要对付的是能生吃亡灵的弗崔,已经够难了,再分心护着咱们,只会更危险,说不定还会被弗崔抓住破绽!”
阿基里塔斯紧皱眉头,用牛皮大氅裹了裹身子,咬牙切齿发狠道:“累赘?我阿基里塔斯从来不是累赘!我要打败弗崔,不仅能保护好兄弟赫斯,还能证明我们的实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软弱,我们也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卡玛什瞪大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要挑战那个大魔王弗崔?波潵琉游魂之前跟我说过,弗崔能生吞亡灵,连那个垩煞桀都被他打死过,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阿基里塔斯异常自信地哼笑几声,望着远处营地的火光,眼神里多了几分落寞,声音也低沉下来道:“库尔楚已经死了,在这世上,赫斯是我唯一的兄弟。他要是被弗崔吃掉,我就真的一个人了,到时候只能去流浪。”
卡玛什顿时哑口无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他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要是《时间之书》没丢就好了,至少我还能靠着书里的时间力量,把你变得更强大一些,说不定咱们还有和弗崔抗衡的机会。”
突然,“咔嚓、咔嚓!”连续的树干折断巨响传来,震得周围的枝叶簌簌掉落,砸在两人的背上。紧接着,一道淡黑色的身影从空中飞了过来,像被重物撞击般,身体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狠狠撞断一片碗口粗的雪松,“轰隆”重重摔在不远处的空地,手中的双面斧脱手飞出。
而他身后,几名腰间挂着骷髅串的“碎骨者”紧随其后。他们青黑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肌肉如铁块般隆起,手里的长矛还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碎骨者”们很快围成一个圈,将这个倒地的黑影团团围住,长矛在手中微微晃动,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卡玛什和阿基里塔斯吓得大气不敢出,刚才“碎骨者”冲过来时,脚尖差点踩到他们的衣角,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们差点咳嗽。两人急忙连滚带爬躲到棵粗大雪松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张望,心脏“砰砰”跳得像要炸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可当看到那个站起身的黑影时,不禁异口同声道:“垩煞桀?”
还没等卡玛什想再次往外探头张望,就听“唰”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一颗“碎骨者”的脑袋已经滚落在他脚下。那头颅青黑腐烂,眼窝空洞得能看到后脑勺,嘴角还挂着暗红色的碎肉,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卡玛什吓得浑身发僵,手指紧紧抠着地面的泥土,盯着那颗头颅上飘散的焰火,声音发颤地对阿基里塔斯说:“垩煞桀危险了!这些可能不是普通的“碎骨者”,应该是那那种“碎骨者亡灵”,比之前咱们遇到的活“碎骨者”难对付!”
阿基里塔斯偷偷探出头,只见前方几名“碎骨者亡灵”挥舞着长矛,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向垩煞桀游魂劈去。“铛!铛!”双面斧与长矛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迸射出阵阵金色的火花,像坠落的流星般转瞬即逝。地上几名被劈倒的“碎骨者亡灵”却没彻底死去,它们伸出腐烂的手臂,死死抱住垩煞桀游魂的双腿,不肯松开。虽然垩煞桀游魂抬脚将地上的“碎骨者”踩得稀碎,但他的后背和前胸还是连续被“碎骨者亡灵”砍中。疼得仰天怒吼的垩煞桀游魂双手猛地一振,两道黑芒闪过,凭空幻化出两把寒光凛冽的双面斧。只见他腰身一拧,双臂左右横开,“唰唰”两道锐响划破夜空,面前几名“碎骨者亡灵”瞬间被齐胸砍成两截,黑褐色的内脏与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地上凝结成污黑的血块,连周围的野草都被染得发黑。
可他刚要转身对付身后偷袭的敌人,一名“碎骨者亡灵”突然从树后窜出,手中的弯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他的左臂。“噗嗤”一声,垩煞桀游魂的左臂应声落地,黑色的血液像喷泉般喷涌而出,溅在雪松树干上,留下狰狞的血痕。他暴怒地转身,仅剩的右臂挥舞着双面斧,将身后两名“碎骨者亡灵”挨个劈开——斧头落下时带着破风之声,亡灵的躯体被砍成两半,却依旧在地上蠕动着想要攻击。可就在这时,更多“碎骨者亡灵”冲入树林围了上来,将长矛、弯刀接连砍在他的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露出淡黑色的骨骼,黑血顺着脊梁往下淌,浸湿了他那虚影如实的衣袍。
重伤的垩煞桀游魂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嘶吼着靠在棵粗大的雪松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喘息,眼神中却满是刻骨的仇怨,死死盯着对面又围上来的十几名“碎骨者亡灵”。手中的双面斧开始微微颤动,斧刃上的寒光也黯淡了几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躲在树后的卡玛什吓得急忙缩回脑袋,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不停嘟囔着:“没有绝杀神技,咱们都得死!早知道就该听我的,早点下山逃跑,现在好了,连逃都逃不掉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阿基里塔斯凑到卡玛什身边,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单纯道:“你们不是说我和赫斯都复神了吗?神不会死,我们怕什么?”
卡玛什慌里慌张地抓住阿基里塔斯的胳膊,手指和声音同步颤抖道:“谁告诉你神不会死的?凡人确实杀不死众神,可众神之间能互相杀戮!就连亡灵和‘余念人’,都能靠邪力侵蚀神魂,让你们彻底湮灭,况且我们只是乱说,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半兽人还是复神之体!”
“啊?我还以为变成红蛸就能死不了了?”阿基里塔斯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惊愕,却又眼睛一亮地握紧拳头,眼珠乱转片刻后嘟囔道:“不行,那我更得去救赫斯了!”说罢猫着腰向火光映照的高地人营地奔去。
“现在终于承认你自己是红蛸鬼了!”卡玛什又气又急,伸手想抓住阿基里塔斯的衣角,却只抓了个空。他回头望了眼空地上被团团包围的垩煞桀游魂,听着那凄厉的嘶吼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左右张望,最终还是咬咬牙,起身紧追阿基里塔斯而去。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七拐八绕,终于来到高地人营地外围,营地中央的景象却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座巨大的土炉矗立在空地中央,炉口吞吐着熊熊的橘红色火焰,火光将周围的夜空染成暖红色。炉前的个巨大铁水池泛着刺眼的银光,融化的铁水在池中沸腾翻滚,表面浮动着扭曲的暗影,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偶尔溅起的铁花落在地上,“滋啦”一声化作黑色的铁渣,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硫磺与金属焦糊味,呛得人咳嗽不已。
而在那个巨大的铁水池前,火光将周围人的脸照得通红,连瞳孔里都映着跳动的火苗。一排“碎骨者”像黑色雕塑般,齐刷刷垂头跪在铁水池前,青黑色的皮肤紧绷在隆起的肌肉上,腰间挂着的骷髅串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几名举着大木勺的“尸鬼铸造者”守在池边,它们裸露的白骨在红光下格外惨白,手中紧握的长柄木勺边缘还沾着未凝固的铁水,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而在他们之后,赫斯正被绑在个木架之上,如同卡玛什曾经在火堆前般毫无二致。
这时,一个脑袋光亮、乌黑的大辫子垂至后腰、腰间系着大串发亮小骷髅的高大男人映入卡玛什眼帘,只见他从铺着黑兽皮的石椅上站起身,浑身肌肉虬结,每一块肌肉都像精心锻造的铁块般隆起,皮肤因常年征战而布满粗糙的纹路与旧疤,走动时地面都仿佛微微震动,连周围的空气都透着压迫感。而这个男人眯着三角眼,提着那把本应挂在赫斯腰间的洛兹短剑,一步步来到铁水池旁,用短剑挑起赫斯下巴,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阴恻恻的笑意道:“半兽人,你说想要我儿子的亡灵,送给别人?你凭什么?就凭你沾染了些达坦洛的魂魄?”
赫斯艰难地抬起脸,脖颈上的麻绳勒得他皮肤渗血。他望着这个两绺黑色胡须飘在胸前的强壮高地人,目光扫过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锁魂纹”——那些纹路泛着暗红色光泽,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缠绕在他青黑色的皮肤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蠕动。赫斯冷笑一声,好似虚弱无力般道:“不凭什么,就是想让他远离你这沾满血腥的地方,免得跟着你学吃人、学杀戮!”
只在腰间围了块兽皮遮布的光头高地人突然哈哈大笑,笑声粗野而狂妄,震得周围的火苗都跟着剧烈晃动,火星簌簌落在地上。他突然抬起右手,用锋利如刀的指甲狠狠划破自己的胸口,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肌肉的沟壑往下淌,在自己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血痕,冷笑道:“你看到我身上这些疤痕了吗?每吃掉一个星神,我就会在自己身上刻一道纪念。但你只是个区区的半兽人,但既然你身染达坦洛的魂魄,那我也就可以勉为其难了,或许将来可以与达坦洛共掌那座盘肠洞!”
赫斯的目光扫过男人身上那些重叠隆起的疤痕——有的深可见骨,狰狞的伤口边缘还泛着暗黑色,像是从未真正愈合;有的早已结痂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伤口的残忍弧度。每一道疤痕都透着血腥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无数个被吞噬的灵魂。他不屑地从鼻腔里哼了声,语气带着几分冷傲:“我的兄弟还没有来,等他们到了,也许你会因为战败,不得不兑现承诺,把孩子交出来。”
浑身肌肉凌厉分明的大辫子高地人闻言,转身走回铺着兽皮的石椅,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洛兹短剑,随即瞟了眼被捆绑着的赫斯道:“你的兄弟?那个游魂垩煞桀?”他语气里满是轻蔑,眼神像在看只蝼蚁,“现在和以前可大不相同,毕竟我已经复神,拥有了掌控亡灵的力量,而你只是个区区的半兽人,连神格都没有。不过也好,吃饭前找点乐子也不错。对了,垩煞桀那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估计现在也应该被我的人切碎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说罢向那些握着长柄木勺的尸鬼挥了挥手,“请咱们的客人喝点热汤!”
躲在个草屋后的卡玛什看着铁水池前那恐怖的场景,慌忙回头向阿基里塔斯张张口,可话还没出口,眼前的阿基里塔斯突然“唰”地消失不见。卡玛什急得左右张望,心提到了嗓子眼,嘴里不停念叨:“阿基?阿基你在哪?”话音未落,一只粗糙如树皮的手突然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个巡逻的高地人,只见青黑色的脸上满是横肉,眼神凶狠、不由分说就拖着卡玛什向铁水池走去。
而如同只小鸡般被扔在铁水池前的卡玛什抬起脸,望着那池沸腾翻滚、泛着刺眼银光的铁水池,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挣扎的勇气都被恐惧吞噬地呆坐在原地。
石椅上的光头高地人远远瞟了眼卡玛什,眉头皱了皱仔细辨认片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向那个举起弯刀准备斩首的巡逻兵挥了挥手道,“别动他!”
看着对面这个高地人首领那怪异甚至带着些许忌惮的眼神,卡玛什拼命在脑中思索着,好似想从曾经阅读过的《时间之书》内容中找出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而此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个光头是谁?”卡玛什艰难地侧过眼睛,借着铁水映出的微光,看到面前竟然漂浮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白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正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心中一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拼命压低声音如同蚊呐般道:“阿基?是你吗?你刚才去哪了?”
漂浮的眼睛用力眨了眨眼皮,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风里:“小点儿声,别被发现了!那个坐在石椅上的是谁?看着浑身邪气,而且他的辫子怎么编得那么好看。”
卡玛什用手撑着地面,慢慢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对面那个光头、后脑勺留着乌黑大辫子的高地人身上——对方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如同自己在尹更斯中落水般让人窒息,连周围的空气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吞噬。卡玛什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可能就是那个弗崔,传说中能生吃亡灵的大魔王弗崔!”
“看着也不咋地!”旁边隐身的阿基里塔斯不屑地哼了声,语气里满是不服气,“就是块头和个子大了点儿,论肌肉,没我的瓷实!等我救了赫斯,就去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红蛸战神的厉害,再也不敢嚣张!”
卡玛什努力坐直身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往后轻轻挪着躲避那炙人的热炎,目光快速扫过铁水池边的人群——“尸鬼铸造者”与高地人混杂在一起,前者裸露的白骨在火光下泛着惨白,后者青黑色的皮肤紧绷在肌肉上,个个眼神凶狠,手里的武器都泛着冷光,随时准备动手。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木架上,激动地压低声音道:“赫斯在那儿!他被绑在那个木架上,虽然脸色不太好,但好像没受重伤!”
隐身的阿基里塔斯应了声,“我先去救他,然后咱们一起去揍那个弗崔,让他知道欺负咱们兄弟的下场,把他的大辫子扯下来当缰绳!”
卡玛什刚想张口劝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突然从营地入口传来。只见几名身材高大的“碎骨者亡灵”拖着着浑身是伤的垩煞桀游魂,一步步走到营地中央,将这个游魂扔在卡玛什身边。
看着垩煞桀游魂肚皮一股一股微弱起伏,空中漂浮的那双眼睛顿时发了呆,随即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我以为垩煞桀游魂很厉害,之前跟我我以为你能单挑十个“碎骨者”,怎么被打成这样......”
卡玛什再次扫了眼那些头顶飘着蓝焰的“碎骨者”,不禁唉声叹气,眼神里满是无奈偷偷侧脸靠近了点儿那双飘动的眼珠,嘴唇微动地将声音压得更低:“没有绝杀神技,就算是自由星神,和这些亡灵对抗也未必有胜算。咱们得小心才行,千万别暴露!”
隐身的阿基里塔斯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地飘到卡玛什耳边,压低声音急切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小点儿声!”卡玛什压低声音,手指紧紧抠着地面的碎石,“实在不行你偷摸溜过去,把赫斯救出来,然后咱们再想办法逃走......”可话还没说完就因嗓子太过压抑嘶哑,而剧烈咳嗽起来。
隐身的阿基里塔斯见卡玛什突然捂着喉咙、脸色涨红,忙攥着拳头就往他后背猛捶:“你吃什么噎住了?快吐出来!”可似乎没掌握好力道,拳头落下时带着十足的劲儿,直捶得卡玛什踉跄着向前扑去,只能用手撑住冰凉的地面才没摔倒。他那头标志性的稠密金发随着动作不停晃荡,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眉眼,胸腔里翻江倒海,喉间一阵反酸地险些呕吐。
此时,石椅上的弗崔缓缓站起身,扫了眼行为怪异的卡玛什,有些不耐烦地将洛兹短剑扔插在地上,于是强忍怒火地走到这位诗人和垩煞桀游魂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垩煞桀游魂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嘴角勾起抹阴冷的笑,声音低沉如地狱传来的回响:“这次你哥哥摩杰怎么没来?是已经自身难保,还是不敢来见我这个‘老朋友’?”
躺在地上的垩煞桀游魂浑身是伤,淡黑色的躯体如同被撕碎的破布,深可见骨的伤口纵横交错,黑色的血液顺着身下的泥土缓缓蔓延,在石板上晕开一片片暗沉的痕迹。他艰难地抬起头,脖颈处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撕裂,又涌出一股黑血。他啐了口混着黑血的唾沫,那唾沫落在弗崔脚边,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屈的倔强:“饿死鬼,你别得意!早晚我会捣烂你的那只破蜗牛,再把你剥皮抽筋!”
弗崔闻言大笑几声,将背后那根粗大如蛇的黑辫子甩着缠在脖子上,随即舒展了舒展他那结实如铁块的臂膀,伸手拖着垩煞桀游魂的来到赫斯面前,语气里满是挑衅:“你们派出的决斗勇士输得这么惨,如果你能让他再站起来,我不介意再再和他试试!”
此时的垩煞桀游魂早已没了反抗之力,左臂齐肩而断,仅剩的右手无力地耷拉着,眼底却依旧燃着怒火,艰难地抬起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竖起大拇指,狠狠朝着向地上指了指。
而这举动彻底激怒了弗崔,他双眼瞬间泛起猩红的光芒,周身的邪气陡然暴涨。只见他闷热那抬起拳头,拳头上瞬间覆盖上层冰冷的银色硬甲,狠狠砸在垩煞桀游魂的胸口,将他整个身躯砸入地面。坚硬的石板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飞溅。紧接着,弗崔粗暴地伸手撕开垩煞桀游魂的胸膛,淡黑色的皮肉被硬生生扯开,露出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黑色心脏,随手扔进沸腾的铁水池中。“滋啦——”刺耳的声响伴随着蒸汽升腾而起,波潵琉游魂的心脏瞬间被滚烫的铁水吞噬。弗崔盯着池中铁水泛起的涟漪,嘴角勾起抹残忍的冷笑:“这是颗丑陋的心,只配喂铁水,连当我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唰!”地一道淡蓝色的身影突然从赫斯肩头窜出,手持那柄寒光凛冽的三叉戟,趁弗崔背对自己的间隙,狠狠向他后背刺去,三叉戟带着破风之声,直指对方后心。可弗崔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般,身体轻轻向侧后方一滑,轻松躲过这致命一击。随即猛地抬起手臂,将刺空的三叉戟牢牢夹在腋下。只听“咯吱咯吱”的金属扭曲声,这把深海神器竟在他双臂的力量下逐渐变形,最终变成一根扭曲的铁条,连戟尖都被压得弯折步,随即眼神冰冷地盯着面前的波潵琉游魂,语气里满是不屑:“海鬼,你也来了?看来今天的‘点心’很齐全,省得我再去四处寻找。”
波潵琉游魂心疼地望着自己那被折弯的三叉戟,心中一慌,转身就想逃回赫斯体内躲起来。可弗崔身形一闪就来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铁条脚,像拎小鸡般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随即弗崔手起掌落,掌风带着凌厉的邪力,“唰”的一声,波潵琉游魂的右臂被瞬间砍落。淡蓝色的雾气血液喷涌而出,如同破碎的冰晶在空中散落。波潵琉游魂疼得在空中胡乱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再也顾不上其他,没头没脑地钻回赫斯体内不敢露出半点儿身形。
隐身的阿基里塔斯惊得那双飘忽的眼珠差点掉落在地,他用手死死抓住身边卡玛什的胳膊失声道:“他怎么这么猛?而且那个辫子甩起来好帅啊,比我的鸡冠头还威风!”
“要不大家都叫他大魔王!”卡玛什被抓得胳膊生疼,用力推开阿基里塔斯,龇牙咧嘴道,“你快掐死我了!”
“快快快快,快翻《时间之书》!”阿基里塔斯不停晃着卡玛什,“用里面的力量复原老垩和那个波傻,不然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
卡玛什满脸沮丧,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又痴傻地望着阿基里塔斯那双飘忽的眼睛道:“《时间之书》不是刚才被那个伯尼萨商贩踢进火里烧了吗?怎么翻啊!”说罢手足无措地四下乱看,好似想要从身后那些“碎骨者”看守缝隙中找到逃路。
而不远处的弗崔慢悠悠地将波潵琉游魂断臂扔进铁水池,又用手指慢条斯理地捋着那两绺垂到胸前的黑胡子,随后一步步走向被绑在木架上的赫斯,绕着木架走了两圈,语气里带着几分阴狠地幽幽道:“以前我的孩子被那个掌灯人斥木黎抢走,让我痛失爱子;现在你们又想来夺他仅剩的亡灵,真当我弗崔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赫斯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弗崔那双沾满血腥的双手,那双手上还残留着垩煞桀游魂的黑血,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苦笑道:“你满身杀戮和血腥,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们跟着你,只会被教成嗜杀的恶魔,永远活在黑暗里!”
弗崔突然嘿嘿惨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与悲凉,像受伤的野兽在哀嚎。他笑了许久,才渐渐停下,眼神变得越发凶狠:“但我能喂饱他们!我能给他们强大的力量,让他们在这弱肉强食中活下去,不用像蝼蚁般任人践踏!”说着大手一挥,对着周围手持武器的高地人厉声道:“先让客人看看我如何制造铁军,免得这位沼泽朋友到死都不甘心,以为我只会靠蛮力!”
话音刚落,几名身材高大的“碎骨者亡灵”就冲上来,粗暴地扭住同伴的胳膊,将他们强行押到铁水池边。而那些“尸鬼铸造者”们举起长柄木勺,从池中舀起滚烫的铁水——铁水泛着刺眼的银光,表面还冒着细密的气泡,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灼热的弧线,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他们毫不留情地将铁水向被跪压在池边的“碎骨者亡灵”口中灌去。
炙热的铁汁顺着“碎骨者亡灵”的嘴角流入喉咙,瞬间传来“滋滋”的灼烧声,像是肉块坠入火海。“碎骨者亡灵”青黑色的脸颊、脖颈与胸口被铁水烫得通红发亮,宛如烧红的烙铁,连裸露的骨节都泛起灼热的红光,眼珠里不停往外喷着白色的热气,像是即将融化的冰块。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营地,尖锐得刺破夜空,连远处黑森林里的夜鸟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回声在山腰间反复回荡。而“尸鬼铸造者”们依旧一勺接一勺地舀着铁水,往亡灵口中灌铁水,直到滚烫的铁汁从“碎骨者亡灵”的身体中溢出,而这些浑身裹着火焰的“碎骨者亡灵”被松开后,疯了般仰天呼啸,声音里满是痛苦与疯狂,用手拼命抓挠自己的脸和胸口,黑色的焦炭碎屑如同碎渣般纷纷掉落,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金属骨骼。最终,这些“碎骨者亡灵”的身体渐渐冷却,动作越来越迟缓地垂头跪倒在铁水池边,与之前那些黑色“碎骨者”雕塑一动不动排列着,仿佛从未有过生命。
烧焦的皮肉味与金属的腥气在空气中四处弥漫,浓稠得让人无法呼吸。躲闪着那溅落铁水的卡玛什胃里翻江倒海,之前喝下的水与酸水混合着涌上喉咙,他忍不住反呕起来,黄绿色的酸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拼命转过脸,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风吹来的冷空气,试图缓解喉咙里的灼痛感,脸色苍白如纸,连眼角都被呛出了泪水,视线模糊不清。
靠在兽皮石椅里的弗崔单手撑着额头,饶有兴致地欣赏完铁水池边“碎骨者亡灵”扭曲挣扎的凄惨模样。突然,他仰头哈哈大笑,笑声粗野而狂妄,震得周围的火把都跟着剧烈晃动,火星簌簌落在地上,点燃了几片枯草。“让咱们的客人也尝尝这新鲜的洛兹钢热汤!”说罢眼神阴鸷地扫向被绑在木架上的赫斯,语气里满是阴冷的戏谑,“既然他不肯承认自己是达坦洛,那也别浪费了——让他成为咱们铁军的一员,永远留在乌骨山,为我看守这片领地!”
话音刚落,两名青黑色皮肤的“碎骨者亡灵”立刻上前,粗糙的手掌像铁钳般将赫斯扯下木架,拖拽到铁水池边,池中的铁水依旧沸腾翻滚,泛着刺眼的银光,偶尔溅起的铁花落在石板上,瞬间凝成黑色的铁渣,发出“滋啦”的轻响。一名满脸横肉的高地亡灵举着长柄木勺走了过来,木勺边缘还冒着细小的火花,勺内盛着赤红的铁水,滚烫的液滴顺着勺壁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他凑到赫斯面前,脸上露出狰狞的坏笑:“沼泽人,来点你们喜欢的‘热汁液’?保证喝了浑身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