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古道。
所谓的“道”,许多地方甚至不能称之为路。
它时而是嵌在悬崖峭壁上的栈道,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危岩。
栈道由粗陋的木桩和木板搭建而成,经过无数岁月的风雨侵蚀,许多地方已经腐朽不堪,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时而,它又是一条在陡峭山坡上开凿出来的石阶,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坡度之大,几乎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
石阶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更有甚者,有些路段干脆就是沿着湍急的溪流边缘,在乱石嶙峋的河滩上穿行。
冰冷的溪水浸湿了士兵们的鞋履,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阴平道的挑战,是全方位的。
道路的狭窄,让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三千余人的队伍,被拉成了一条细长的线,首尾不能相顾。
驮运物资的马匹更是举步维艰,不时有马匹因为踩空或受到惊吓而险些跌落悬崖,引得士兵们一阵手忙脚乱的惊呼和救援。
道路的陡峭,对所有人的体力和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
士兵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和兵器,每向上攀登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汗水如雨般落下,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仿佛一曲悲壮的行军歌。
顾衍走在队伍的前列,他一手扶着峭壁上的岩石,一手拄着长枪,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
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他知道,此刻,他就是这支军队的定海神针,他不能有丝毫的动摇。
吕布紧随其后,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狭窄的栈道上显得有些笨拙,但他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稳健。
方天画戟被他当成了拐杖,那沉重的兵器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大军就在这阴平道上缓慢而艰难地挪动着。
白日,他们顶着烈日或冒着细雨攀爬。
夜晚,他们则在简陋的避风处蜷缩着身体,抵御山间的寒气。
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的艰辛之后,一条奔腾的河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河水的水流湍急,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主公,前方就是白水河了。”向导指着河流,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成功横渡白水河,克服第一道水路障碍。
渡河的过程同样充满了艰险。
没有桥梁,没有渡船。
士兵们只能依靠之前的羊皮筏子,或者干脆手拉着手,在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段,冒着被冲走的危险,艰难地蹚水而过。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们的身体,许多不习水性的北方士兵,在同袍的帮助下,才勉强渡过了这条白水河。
马匹渡河更是困难重重。
它们被水流惊吓得嘶鸣不已,需要数名士兵连拉带拽,才能将它们安全地弄到对岸。
一些体弱的马匹,甚至永远地倒在了这条河中。
当最后一名士兵踏上对岸的土地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的衣衫尽湿,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克服困难后的坚毅光芒。
然而,挑战并未结束。
渡过白水河后,不远处,一座雄关矗立在山隘之间,扼守着交通要道。
那便是白水关。
关墙高耸,旗帜招展,隐约可见守军巡逻的身影。
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衍早已料到此节。
他召集诸将和向导,在隐蔽处摊开简陋的地图,仔细商议。
“白水关守军几何?主将何人?”顾衍沉声问道。
一名斥候上前禀报:“回主公,白水关守军约有五百,主将乃益州牧刘焉麾下校尉李严。此人颇有智谋,治军严谨。”
“李严……”顾衍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五百守军,虽然不多,但凭借关隘之险,足以拖住他们数日。
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可有绕路之法?”顾衍看向那几名当地猎户。
一名年长的猎户沉吟片刻,指着地图上一片几乎无人踏足的崎岖山地说道:“回将军,由此向南,翻过这座野狼坳,再穿过一片黑松林,可以绕过白水关。只是……那条路,比阴平道更加难走,而且常有毒蛇猛兽出没。”
“难走,也得走!”顾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不能惊动白水关的守军,哪怕多付出一些代价。”
于是,为避免惊动守军,大军巧妙绕过了白水关的防御。
他们再次钻入了更深、更险恶的山林。
正如猎户所言,这条绕路的小径,比阴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士兵们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攀爬,在毒虫遍布的密林中穿行,甚至有几名士兵不幸被毒蛇咬伤,幸得军中医官及时救治,才保住了性命。
绕关的风险与必要,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风险是巨大的,每一步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必要性同样不言而喻。
顾衍深知,他们的行动必须像野狼一般,悄无声息。
任何一次与益州军的正面接触,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暴露。
这种谨慎,这种对保密的极致追求,是他们奇袭能否成功的关键。
当他们终于绕过白水关,重新回到相对平缓一些的山道时,许多士兵几乎虚脱。
但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知道,每多一分隐秘,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水路的考验,远未结束。
没过多久,又一条大河横亘在他们面前。
这条河比白水河更加宽阔,水流也更加汹涌。
“这是……汉水。”向导指着河流,语气中带着敬畏。
这一次,他们耗费了更长的时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士兵们砍伐树木,制作了更多的羊皮筏子。
一些水性好的士兵,甚至冒险游向对岸,试图搭建简易的绳索。
河水中,不时有士兵和马匹被湍急的水流冲向下游,幸得同伴拼死相救,才侥幸生还。
吕布亲自下水,他那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像一尊中流砥柱,帮助许多士兵和马匹稳住了身形。
张飞也毫不示弱,他那洪亮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鼓舞着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