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珩听到“柠檬蛋糕”四个字从自己嘴里蹦出来时也怔了一瞬,随即脸色更加难看。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像个智障了。
这段时间他都不想再看见那个祸害了。
周宴珩冷着脸,步子迈得又快又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面对影响他计划的人,他第一次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少爷。”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周助小跑着追了上来,“老宅那边又来电话了,说是老爷子传话,请您立刻回去一趟。”
周宴珩脚步不停,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起:“什么事?”
他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明明早上才用周绮珊的事暂时绊住了老爷子,怎么这么快又找上门?
“电话里没具体说,只说是……有客人到了,老爷子不方便,请您接待。”
“客人?”周宴珩终于停下脚步,“什么人?”
周助摇头:“电话里没说,不过,老爷子亲自发话,应该是位贵客。”
周宴珩眸光微冷,转头看向二楼方向。廊下昏暗的光线,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周助见状,以为自家少爷担心抓回来的金丝雀,立马道:“少爷放心,姜小姐状态挺好的,刚刚还生龙活虎冲我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周宴珩斜睨了周助一眼。
周助十分上道,连忙解释:“少爷别误会,姜小姐说她不吃柠檬。”
周宴珩冷笑:“爱吃不吃。备车!”
*
从私宅到老宅,车程也不过半个小时。
周宴珩刚踏上回廊的台阶,就听见厅堂内传来周国潮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
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让老爷子做戏做到这份上,看来,来的人不一般。
他低垂着眼睑,收敛神色,步履平稳地迈入主厅。
厅内,周国潮正侧着身子,脸上的笑意几乎可以称得上慈祥。他身旁的少女,穿着浅杏色羊绒连衣裙,直发齐刘海,笑容甜美又带着点少女的娇憨。
周宴珩看见沈眠枝的瞬间,眸光暗了几分。
沈眠枝正微微仰着头和周国潮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如同骤然点亮的星辰。
她甚至没等周国潮发话,便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亲昵迎上前,极其自然地挽住了周宴珩的胳膊。
“阿珩哥,你终于来了。”
相比起沈眠枝的热情,周宴珩的反应更像另一个极端。他淡淡抽出手,目光带着几分逼人的审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眠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打击到了,有些委屈:“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问了陈会长才知道你来了北湾。看你走得急,担心你才跟过来看看的。”
“陈明生?”周宴珩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看向厅前的周国潮。
陈明生是周家的人,没有周家授意,他绝对不敢告诉沈眠枝周宴珩的下落。换言之,沈眠枝会在这里,是老爷子的意思。
沈眠枝眼看情况不妙,转头跑到周国潮身边,委屈巴巴道:“周爷爷,阿珩哥不喜欢我,我还是走吧。”
周国潮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和缓:“枝枝丫头,你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就是被我惯坏了,脾气倔,不会说话。”
说着,他略带深意地看向周宴珩,故作恼怒:“阿珩!枝枝也是一番好意,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过来道歉?”
要是平时,周宴珩心情好时还会配合周国潮演场戏,但他刚刚才在“祸坨子”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低头。
眼看着周宴珩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周国潮愣了愣:“阿珩!”
沈眠枝也不想真的挑拨两人的关系,赶紧拉住周国潮:“周爷爷,不用了。阿珩哥的脾气我知道,不用道歉。您这么逼他,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以后他只怕要更讨厌我了。”
“你看看人家枝枝,多懂事!”周国潮面带谴责,指着周宴珩,“不管怎么样,来者是客,何况是枝枝。既然来了北湾,就让她好好玩几天,散散心。最近家里也没什么事,正好,你陪陪枝枝。”
周宴珩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愿意。
周国潮微微眯眼:“怎么了?”
周宴珩扯了扯嘴角:“行,听您的。”
*
最后,沈眠枝被妥善安置在精心准备的客院,仆佣环绕,体贴周到,起码从表面上看不出半分怠慢。
晚饭过后,周国潮准备启程回鲸港。临行之前,老爷子特意把周宴珩叫去书房叙话。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晕黄,将巨大的红木书桌和周国潮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两块。周宴珩站在书桌前,身姿笔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在主厅的抗拒只是旁人的错觉。
周国潮盯着他看了几秒,主动开口:“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沈眠枝你务必给我看好。云乡的事若是好好解决,沈家这门亲该结还得结。”
“要是处理不好呢?”周宴珩反问,“爷爷是打算把沈眠枝困在周家,挟制沈家吗?”
周国潮觑了他一眼:“那丫头对你倒是没话说,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心里还只想着你。倒是你,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今天是怎么了?”
周宴珩抬眸,丝毫不惧地迎上周国潮的目光:“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沈家不养兔子。沈眠枝不是善茬,您把她留在北湾,我不觉得是明智之举。”
“砰!”
周国潮忽然震怒,拍桌而起:“沈眠枝是不是善茬我不知道,但你手里那个绝对不是!你都敢把祸害带回家,还有什么脸跟我说‘明智之举’?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在想干什么,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把那个女人处理干净,否则!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早晨周管家来报,周宴珩私自把人藏起来了。他让周管家去抓人,结果被周宴珩安排的人阻拦,两边差点打起来。
这可把周国潮气得够呛。
他一直知道周宴珩是有主意的,不反对他按自己的意愿扩张闯荡,但为了一个女人让家族内斗,这种事绝对不允许。
面对这雷霆之怒,周宴珩的脸上却依旧没什么大的波澜。
片刻后,他缓缓抬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他笑了笑。
“您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
周国潮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说:
“不用给我机会。因为我从不给别人机会,就算是您,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