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衫刚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现场的嘈杂瞬间将她包裹。
她站定,拢了拢大衣的衣领,正准备迈步,手包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脚步未停,一边朝着警戒线的方向走去,一边划开了接听键。
“姐姐,妈妈疯了,我怎么劝她都不听,你千万别来,你……”
姜晚意原本带着哭腔,话说到一半,隐约听见电话里人声鼎沸,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住了喉咙,语气陡然一变,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
下一秒,通话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姜花衫将手机随意塞回大衣口袋,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
她穿过维持秩序的警察身边,无视了他们试图阻拦的手势和喊话,径直走向那堵由记者和摄像机组成的“围城”。
她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有眼尖的记者认出了她,惊愕之下,镜头本能地转向了这个风暴中心的人物。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径直走到一位距离她最近的记者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男人手中的话筒。
这一刻,全场哗然!
所有的摄像头瞬间聚焦。
闪烁的镁光灯如同骤雨般落下。镜头里的姜花衫,寒风卷起她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乌黑潋滟的桃花眼映着冷白的面颊,成就了一场无可挑剔的视觉盛宴。
“诸位辛苦,很抱歉因为我个人占用了社会资源,给大家添麻烦了。”
姜花衫清冷的声线透过话筒传开,礼貌而疏离的开场白像一阵微凉的清风,暂时拂过了现场的躁动。
然而,这短暂的静默只维持了一瞬。
记者们很快从视觉冲击中回过神,职业的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他们一个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无数话筒奋力向前伸去,几乎要怼到她的脸上。
“姜小姐,请问你和你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闹到要跳楼的地步?”
“你母亲声称你对她不闻不问,拒绝赡养,这是真的吗?”
“你刚才说占用社会资源,是否认为你母亲的行为是在给你添麻烦?这是否过于冷漠了?”
“明天就要开庭审理余斯文案,你母亲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跳楼,是否与你明天的出庭有关?”
“有消息称你与沈家关系密切,这是否影响了你对你亲生母亲的态度?”
“姜小姐,请正面回答!你是否如你母亲所说,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没有人想到她会单枪匹马闯进风暴,对于她的勇敢,迎来的不是嘉奖而是一个比一个尖锐刻薄质问,所有人都在试图从各个角度撕开她的防御。
闪光灯疯狂闪烁,捕捉着姜花衫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要她有一丝慌乱、愤怒或委屈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公开处刑。
但她没有,一丝都没有。
姜花衫笔直地站在风暴中心,面对无数双审视的眼睛,平静道:“我来就是想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我愿意将我名下所有个人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存款、房产、投资收益等一切动产与不动产,全部交由我的母亲——方眉女士,全权打理和支配。”
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寒风:“你们人多,麻烦帮我问问她,这样,她愿意真心爱我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连呼啸的风声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住了。姜花衫在鲸港的风评并不好,她嚣张跋扈,所有得罪过她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让自己的母亲爱自己,不惜将自己剥皮拆骨,拱手相让。
这种反差,让上一秒还愤怒讨伐的民众瞬间倒戈。
“想见女儿的母亲多得是,用跳楼逼迫的还是头一回见。你看看把人家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
“是啊,这方法也太狠毒了,也不怕小姑娘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看啊,上面那个就是惺惺作态,闹了一上午了也没见个水花。倒是姜小姐实在,这么一比谁有心谁无心,这不很明显了吗?”
“天啊,当母亲的最受不了看这些了,哪个当妈妈的舍得这么对自己的女儿啊?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舆论的风向,在姜花衫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之后,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但她充耳不闻,像一座被风雪侵蚀却岿然不动的孤岛。
*
酒店房间。
“怎么会这样?”
姜晚意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直播的画面,眼看着舆论一边倒,她再也坐不住,猛地撞开房门。
姜花衫是故意的,她根本不可能把所有财产都给方眉,她这么做是怕自己的声誉受到影响,才故意以退为进。
不行,必须立刻阻止方眉!
不然……
如果计划失败,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得她心头发寒。
姜晚意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间,奔向主厅连接的外阳台。
可当她正要推开室内的玻璃门,身形骤然僵住。
此时几名救援人员正隔着阳台的护栏,极力与方眉交涉。
方眉紧紧抓着栏杆,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决绝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被话语撼动后的难以置信与错愕。
姜晚意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方眉动摇了。
蓦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攫住了她。她死死盯着方眉的背影,眼神阴鸷得如同潜伏的毒蛇。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决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就在杀意涌动之际,握在掌心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震动。
一条新信息赫然映入眼帘:
-【计划暂停,让方眉签署财产转移合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