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烧没了......账本......档案......好多人都......邹向阳也被抓了......我......我要钱......我现在连去找谁要都不知道了啊!一点希望......一点希望都没了啊!!”
肖北听着,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一样燃烧起来。他强压着怒气:“就算邹向阳被抓了,水库原来的科室、部门架构总还在吧?水利局也还在吧?怎么会不知道去找谁呢?”
“没用了......都没用了啊肖市长!”肖薇绝望地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水库那边......各部门的领导......被抓的抓,撤的撤......七七八八了......现在哪还有人管事啊!都是一盘散沙!我去找过......他们互相推诿,都说做不了主,让我等通知......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家里......家里两个孩子要吃饭,要上学......公公的药也不能断......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喊:“别说我这水灾死了男人的家属没人管了......肖市长,您去打听打听......就连......就连这次水库大火,死了那么多人的家属......现在都......都无处喊冤,拿不到说法,得不到赔偿啊!乱套了......全都乱套了啊!!”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肖北的心上!
他只知道水库火灾后调查组在行动,抓了一批人,却没想到基层的管理已经混乱瘫痪到如此地步!连火灾遇难者家属的善后都停滞了?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再也忍不住,立刻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秘书包山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对着话筒厉声问道:“包山!我问你,邹向阳被抓以后,现在水库管理所这一大摊子,是谁在负责?!”
电话那头的包山显然被肖北这罕见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回答:“肖市长,水库管理所目前......没有任命新的主任,上面也没有明确指派负责人。暂时......暂时是由水利局李东升局长在兼职负责总体协调。”
“兼职负责?”肖北的声调陡然拔高,“那火灾的善后工作呢?伤亡人员的抚恤、家属的安抚赔偿,这些现在谁在具体负责推进?!”
包山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无奈:“也......也是李东升局长在兼管......”
“他兼管?!他兼管的是个屁!!!” 肖北的怒吼在派出所走廊里回荡,震得赵强等人心胆俱裂。他对着手机咆哮:“现在下面一片混乱!英雄的抚恤金拖了几个月发不下去!火灾遇难者的家属无处申告!基层管理完全瘫痪!这就是他李东升负责的结果吗?!他这个水利局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啊?!”
愤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直接挂断包山的电话,手指颤抖着在通讯录里翻找,找到李东升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通,那边传来李东升带着浓浓疲惫甚至一丝沙哑的声音:“喂?肖市长?”
“李东升!”肖北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水利局局长是怎么当的?!邹向阳被抓多久了?水库管理所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郑兴旺同志的抚恤金为什么到现在还发不下去?!火灾死难者家属的安抚和赔偿工作为什么停滞不前?!你这个负责人,就是这么负责的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李东升显然没料到肖北会在这个时间点、以如此严厉的语气兴师问罪。他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压抑着情绪,然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愤懑:“肖市长,是,我工作不力,我检讨,但是您听我解释……”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摆在这里!”肖北怒气未消。
“肖市长!”李东升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肖北的话:“是!我是兼职负责!可您让我怎么管?!您是整个工作小组的总负责人不假,可您扪心自问,您的精力、您的工作重心放在哪里?!您几乎全部扑在了下游几个新村的重建和灾民安置上!这没错,那是头等大事!可剩下的所有工作呢?水库本体的重建规划、施工安全、资金监管、火灾的善后、伤亡统计、家属对接、内部人员的稳定、还有日常水利局的业务……所有这些,不全都是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吗?!我李东升就是有三头六臂,我也管不过来啊肖市长!”
肖北被这突如其来的顶撞噎了一下,刚想反驳,李东升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积压的苦水和怨气汹涌而出:
“还有省委的调查组!他们像一把刀子天天悬在头上!是,他们是在查问题,可他们查人的时候考虑过工作的连续性吗?三天两头找我谈话,一谈就是半天一天,光是应付他们我就筋疲力尽!
这还不算,他们今天把这个科长带走了,明天把那个主任双规了!是,他们有问题该抓,可抓了之后呢?工作谁来做?
就说抚恤金这事,原本是水库办公科具体经办,科长姓刘,您可能都不知道是谁,火灾后没两天就被调查组带走了!我能怎么办?工作不能停啊!我火线提拔了一个表现还不错的副科长顶上去,想着先把眼前这摊事理顺了再说。
结果呢?结果三天!就三天!这个副科长也被查出来有问题,又被抓走了!肖市长,您说,我还怎么管?我还敢用谁?!我现在是无人可用,也不敢工作啊!”
李东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哑和无奈。
肖北举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连珠炮似的质问和诉苦,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住了,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冰凉。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李东升说的,全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