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来的半块牌匾暂时放在七叔公的家里,等两块凑齐之后大家再来商量修复的事情。
七叔公已经代表苏家将条件和陈家父子说了,虽然事情不容易,但是他们一口就应下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救孩子的唯一希望。
两天后,苏家祠堂前的那株老梅开得正盛,暗香浮动。
给祖宗上香后,苏渺和父亲就要回宁县了,她站在祠堂门口,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渺渺,我们回去吧,明天要去潘家拜年,今晚得把年礼都整理好。”苏元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渺转身,看见父亲站在祠堂门槛内。
“爸,你说陈家真能把另外半块要回来吗?”苏渺轻声问道,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苏元正摇摇头:“难说。听你二伯说,孙志成那个人,比陈德贵狡猾十倍。前些年做到了公安局长,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家里人不敢找上他家门的原因之一。”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引擎声。
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沿着山路颠簸而来,车斗里坐着两个人影。
苏渺眯起眼睛,认出是陈德贵父子。
“来了!”她低声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摩托车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停下。
陈建军先跳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父亲下来。
陈德贵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形状与前日归还的半块牌匾一模一样。
苏渺和苏元正赶紧去通知其他人,苏家众人闻声而出,七叔公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三婆紧随其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德贵怀中的包裹上。
陈德贵的脸色比昨日更加灰败,眼窝深陷,像是整夜未眠。
他拖着瘸腿走到七叔公跟前,声音嘶哑地说:“七哥,三嫂……另一半牌匾也带回来了。”
二伯上前接过牌匾,带着众人进入祠堂中,将两块牌匾并排放在祠堂的供桌上。
祠堂里,刚才苏元正和苏渺供的香烛还在燃着,青烟袅袅,缠绕着梁上悬挂的红灯笼。
七叔公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这是苏家祠堂议事开始的传统信号。
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老二,把布揭开吧。”
红布的一角被掀起时,苏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木头的幽香,那是岁月沉淀的气息。
当整块牌匾完全显露,七叔公突然 “咦” 了一声。
那半块牌匾的右下角,赫然写着个小小的 “孙” 字,笔画歪歪扭扭。
“这狗东西,竟还敢留名!” 七叔公气得拐杖直跺地。
苏渺上前去看,用手擦了擦那个字,转头对七叔公说:“七叔公,这个应该是用毛笔写的,之后我们修复的时候可以擦掉。”
她的话让众人揪着的心放松了一些,认真看起牌匾来。
两块断裂的牌匾拼在一起,中间有明显的锯痕,但“世笃忠贞”四个大字终于重见天日。
上面“世笃”两个大字虽然金漆剥落,但笔锋间的气韵仍在,牌匾边缘有几处明显的磕碰痕迹,像是被人粗暴地摔打过。
断裂处的纹路几乎完全吻合,只是边缘有些微磨损,应是真品无疑了。
二伯突然 “扑通” 跪在供桌前,对着牌匾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粗粝的手掌抚过拼接处的锯痕,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当年我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把牌匾找回来……今日总算能告慰他老人家了。”
苏渺问陈德贵:“陈阿公,前天你还回来的匾后边有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刻痕,那是什么?”
“那是我当年刻的,防止有人掉包。那时候我和孙志成说好了一人一半,没想到他却出尔反尔,反手就叫人来搜我家,说我窝藏封建遗物。
那些人和来你们村的不是同一批,更凶,完全不信我的辩解,说孙志成是检举者,怎么可能和我狼狈为奸,肯定是我故意要把人拖下水。”
四伯猜测说:“所以你做了假的来应付?”
“是啊,但是回去我就藏到老家的破屋子去了,他们在我宁县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找到,比我一定要叫出来,不然还得去游行。
我老婆认识一个老木匠,就托他帮按着牌匾的样子做了一个假的。
其实真假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的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而且这样贵重的用料当时也难找。
好在他们没有见过真的,看那块假的和孙志成描述的一样,就认为是真的,当场就给劈开烧掉了。”
“所以……孙志成一直以为你手上的牌匾已经没有了?”
“是啊,要不然按着他的性子,总会再想法子来我家要的。”
三婆冷笑一声:“还真是狗咬狗啊,你螳螂捕蝉,没想到还有黄雀在后吧,那这次你又是怎么把这一班拿回来了?”
陈德贵眼中闪过异色,沉声说道:
“自然是不容易,细节就不必说了。不过,我发誓这这两块都是真品,你们可以验。”
除了苏渺,其他曾经见过这个牌匾的族人们都上去看了,大家都确信这就是真品。
陈建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元正:
“元正兄弟,这是两千块钱,请问关教授的号……”
苏元正接过信封,看向女儿。
苏渺将信封打开,当着众人的面将钱都点清楚,然后将口袋里的纸条交给了陈建军。
“关教授的号很难得,所有人都抢破了头,这两千块是走关系挂号的钱。纸条上是京城协和医院岑主任家的号码,他是关教授的学生。
你们元宵之后带病人进京,然后打电话联系他,他会给你们安排的。
不过,先说好,不论是我们家还是岑主任,都只负责能让你们能挂上关教授的号。
至于其他的,比如交通、住宿、治疗的所有费用都得你们自己承担。还有不保证治疗效果,毕竟你们去过京城,应该也知道,白血病不容易治。”
“我们明白的!多谢!多谢!”
陈建军将纸条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捂住,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