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杨佩宁是不是故意的,但在听到这个前进方式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0713水下溶洞”那个梦境。
当时我在“梦境”里的身份,是五十多岁的杨佩宁,而在真正的历史上,杨佩宁也是因为参与了那次行动,才见到【黑镜】并被改造的。
但其实那次改造、甚至包括在那之前对秦玉林的改造,都不能算是完全的成功,因为【黑镜】的技术,无法切断“灵魂”和“躯壳”之间的那种“专属引力”。
无论【黑镜】尝试怎样的手段,只要“躯壳”的生理机能还算完整,“灵魂”就会一次次的被强制召回。
但也正是得益于这种特性,杨佩宁才能在没有潜水设备的情况下,从那条7公里长的、被水灌满溶洞里活着出来。
说“活着出来”有点不太准确,因为根据我和陈禹含的估算,他在途中可能“死”了几千次。
而杨佩宁给我们安排的路,几乎和他当年的情况差不多。
虽然没有7公里那么长,但我们是在零下4、50c的南极,而且我们要潜下去的,是具有高盐度和高腐蚀性的铁盐卤水。
我无法想象、在这种地方呛水会是什么感觉,不过根据“杨佩宁”预估的路程和路况计算,我们大概会死一千次,说不定慢慢也就习惯了。
正当我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电动绞盘忽然发出“滴”的一声,同时飞快滑动的金属线缆也停了下来。
“杨佩宁”凑到绞盘附近看了一下,脸上稍微露出一些轻松的表情:“有个好消息——路程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长,只有793米而已,”
“……真他妈是个好消息。”
我无语了一下苦笑出声,可刚笑完就感觉不对:“这不是杨……教授你选的地方吗?怎么连准确的路程都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这个地方,以前也没来过。”
“杨佩宁”沉默了近两秒才回答道,不过在这期间、他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思索或者回忆,估计是在等待某种指令。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金属线缆已经布设完成,接下来我们就该出发了。
最后的最后,“杨佩宁”去副驾取了那只黑色箱子,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按了一下,箱盖就“啪嗒”一声自动弹开。
让我有些奇怪的是,黑箱里面的空间似乎并不大,目测只有箱子整体高度的四分之一。
里面摆着三只黑色的、带有护目镜的面罩,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狐疑的感觉涌上心头,同时“杨佩宁”已经拿出那三只面罩,随后重新把箱子仔细关好。
看到“杨佩宁”的动作,我立刻明白这应该是一只双层、甚至多层箱。
它不只是用来存放面罩的,刚才我以为的箱底,应该只是一层隔板,隔板下面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别想了,答案就在眼前了。”
“杨佩宁”递给我一只面罩,随后又叫来刘晓星,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一只锁扣,仔细固定在了刘晓星的腰带上。
“这只面罩是全封闭的,可以防止血瀑布的水体进入眼睛或者呼吸道,但是戴上之后就无法呼吸,所以要等下水之后再佩戴。”
“杨佩宁”说着,又摘下一只锁扣扔给我:“绑在你的腰带上,弧形一侧朝外,外侧有个小插销,向下按动就可以和特种线缆锁死。”
“如果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就先用锁扣把自己固定住,如果途中发现前面的人不动了,可以选择原地等死,也可以松开对方的锁扣、推着前面的人继续前进。”
“我个人建议你们等死,但如果选择前进,记得自己感觉不行的时候、把前面人的锁扣也固定住,防止被水流和浮力冲回来、那样还要重新再爬一次——都听明白了吗?”
“……”
我看着一脸新奇的、专心研究面罩的刘晓星,忽然觉得有点揪心。
可还没等我开始无用的圣母,刘晓星就先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们走吧!”
“杨佩宁”点了下头又看向我:“你呢?明白了吗?”
“……明白。”
我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随后先换了冰鞋,接着把锁扣固定在腰带上,确认锁定插销可以正常使用后,又把锁扣固定在了金属线缆上。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也做好了准备。
“杨佩宁”首当其冲的站在了排头,先用一根较短的金属线缆、将那只黑箱固定在身上之后,才深吸口气戴好面罩、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血瀑布里。
飞溅的水花很快就被水流冲散,要不是那条金属线缆开始有规律的微微颤动,根本看不出刚才有人跳下去过。
排在第二位的是我,但我此刻却看着血瀑布没动。
不是我怕了,而是“杨佩宁”站到排头的时候,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这是一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血瀑布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唯一一个替杨佩宁办事的,现在已经跳下去了,我和刘晓星完全可以直接离开。
至于这次“联合入梦”的任务——杨佩宁的计划里需要我,所以只要我不出现,他的计划就无法完成,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成功阻止了他。
这是一个相当两全其美的情况,然而“离开”的想法出现之后,我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可能就在眼前了。
我不知道杨佩宁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让我做什么,但我只要跟上去,就算得不到最终的答案,至少也能获得大量的关键信息。
在如今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有所保留的局面中,这种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关键信息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会有的,而我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死”几次而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像野草似的、不受控制的疯长起来。
同时我的心里又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它告诉我这可能是个圈套,是杨佩宁在误导我,他让我以为可以获得关键信息、再以“信息”为饵引我入局。
以杨佩宁的布局能力来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可惜在很多时候,“警惕”并不能成为决定性因素,因为杨佩宁确实拿准了我的命脉。
于是在天人交战了近十秒钟后,我最终还是选择无视风险、戴上面罩一头扎进了血瀑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