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宁突然表示要开诚布公,着实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惊惶之后又是一阵无措的空白,不是不知道问什么,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按照我之前入梦、以及现实中的经历来看,杨佩宁在很早之前、甚至可能是1984年之前,就已经加入了E.c.S.o。
尤其是在“0713鬼地震”的梦境中,E.c.S.o的周祺还说是杨佩宁创立了E.c.S.o中的“威胁派”。
虽然后来在另一个“梦境”里得到解释、说那只不过是个认知偏差的误会,但当时给我线索的,只是杨佩宁的“伪意识”,而且那个“伪意识”也未必会说实话。
所以种种原因叠加起来,我实在很难对杨佩宁产生信任,更何况他要的还是“绝对信任”。
咬着嘴唇、转着眼珠想了半晌,我最终还是决定不纠结身份,毕竟想要准确的判断一个人,就不能听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什么。
思路到这,我深吸口气板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你想让我做什么?为什么需要我来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连提出了三个问题,表面上好像还是在“听他说”,但其实只有第一个问题,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重点。
倒不是我只想知道这个,而是依照现有的参考条件来看,所有那些我想知道的问题中,只有这个是杨佩宁不会、也不能撒谎的部分。
毕竟几秒钟前,他刚说需要我的“绝对信任”,而在我们稍后要进行的行动中,无论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行动的本身和底层逻辑都是不会变的。
所以只要他敢撒谎、哪怕只是耍诈,我都会在行动的时候发现端倪,届时我必不可能再信任他,也就等于是他自己放弃了我的“绝对信任”。
当然,即便有“绝对信任”这个硬性前提,杨佩宁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不会撒谎,比如“需要绝对信任”的本身就是谎言,那样他也就不用在意败露了。
不过那是一个相当极端的情况,实际发生的可能性,可能连十万分之一都不到。
一个最简单的逻辑——如果杨佩宁需要我、却不需要我信任他,那他根本不用亲自来找我,随便留下几条线索、引我过去找他就可以了。
用半秒重新捋顺了整套逻辑,随后我便看向杨佩宁、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杨佩宁转头看了我一眼:“没了?只想问这些?”
我用表情“思考”了一下:“暂时只有这些。”
“暂时……”
杨佩宁轻笑一声,语气中透出一种轻松的意外:“我也觉得你不会只问这么少,不过你没有先问我的立场,还真是让我有点惊讶。”
“想问来着,但你未必会说实话、就算是实话我也未必敢信,所以还是别多此一举了。”
我耸了耸肩实话回道,接着用了一个不算高明的激将法:“你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会是拖延时间、在想怎么骗我吧?”
“是啊,你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骗了。”
杨佩宁抿着嘴角轻声笑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他看穿了我的“激将法”,只是在顺着我的意思胡诌而已。
可是之后的几分钟,杨佩宁都没再说话,这让我忽然有点忐忑,总感觉他真的在想怎么骗我……
“你先换个问题吧。”
杨佩宁忽然打断了我的忐忑,原本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自然浮现出了些许无奈:“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总之你先换个问题吧。”
“……我感觉你就是不想说。”
“不是,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能从这里说。”
杨佩宁毫不心虚的摇摇头——或者是我没看出他的心虚:“最近经历了不少事情吧?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我本以为你会从起因开始问,那样我就可以按照顺序和你的思路,一点点把整件事情解释给你——这件事情非常复杂,你需要知道的前提有很多……”
“但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打断杨佩宁,在语气中加入了30%左右的强硬:“如果你需要我的信任,就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怎么理解、能不能理解,都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
“……”
杨佩宁神色一怔,片刻后从鼻腔里喷出一声轻笑:“看来是我陷入被动了啊?”
“……”
我看着杨佩宁的表情,也不免的有点发怔,因为他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后悔,但他此刻的神态和语气,分明带着一种“孩子长大了”的释然和欣慰。
或许是“师徒如父子”、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提携晚辈,总之这种态度证明他对我没有恶意——至少没有攻击性的意图。
但这是不对的。
仅仅只是最近这两个月,我就被E.c.S.o刺杀了三四次,而那些刺杀我的命令,全部来自杨佩宁。
“利用长辈的身份表示关心、借此拉近心理距离?”
我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儿,脸上却控制着没什么变化:“倒也谈不上什么主动、被动,只不过我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总要分一个轻重缓急。”
这句话是在暗示杨佩宁,我确实想知道他的真实立场,但我现在没法信他,所以要先问一些、我可以在短时间内进行确认的事。
换句话说,我已经把“通过他对于‘要我做什么’的回答、来判断他对我的态度”这个策略,直接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而在这样一个“开诚布公”的前提下,无论他能不能说清楚、也无论我能不能理解明白,他都要先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才轮得到其他事情。
但如果杨佩宁继续搪塞、或是转移话题,就代表他正在隐瞒一些事情——届时无论他出于好意还是恶意,在我自己去把事情搞清楚之前,都绝对不会再信他了。
这是一个不算高明,或者说因为太过复杂、而导致它不太好用的变相施压。
从我说出的话、到最后的真实含义,中间涉及到一层表层信息、以及两层暗示信息,一般人甚至可能都理解不到第三层。
无法准确表达出“施压”的态度,那么“施压”这个行为就是失败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我此刻的重点不在“施压”,而是在第四层的试探。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感觉。
眼前这位“利亚姆”,无论语气语调、重音气口、甚至是思维模式,都和我记忆中的杨佩宁一模一样。
但我现在就是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总觉得这家伙似乎不是杨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