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尽头,是虚无吗。
菅原松因为胡烛的失神躲过致命一击,他狡猾的躺在血泊中,营造出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
但这种事,只能是骗一骗已经失去理智的胡烛而已。
事实上,菅原松并不认为胡烛会失手,他一直都认为,是胡烛放过了他。
那灰暗的一天在两人的意识崩塌间结束了,当抱着祝青青昏死过去的胡烛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全身被缠满了绷带,鼻腔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耳边的机器滴答滴答的响着。
缓缓睁开眼,一滴泪水从眼眶滚落,打心底的悲伤,让他的泪已经不能控制,那源自于身体深处的哀伤,让他不愿意醒来,倒不如一直死在虚无中。
一个人躺在床上,冰冷冷的房间惨白一片,他流着泪在思考,思考自己存在下去的意义。
复仇者,多是以仇恨为食粮,为此而活。可如今仇人已经死去了,这唯一的食粮与目标也随之消去,时间不过是过去了一天,他又回到了青青死去的那一天,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复仇。
此刻的他,真的一无所有……
眼泪打湿枕巾,胡烛没意识到那个一直阻拦自己真爱的老家伙什么时候进来了。
一个时时刻刻都是严肃面庞的老家伙,那是他的父亲,胡业。
一位外人觉得了不起,他觉得自以为是的家伙。
“伤的不重,明天出院就跟我走吧。”他仍然是命令的口吻,把一切都说的轻描淡写。
胡烛依旧是两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理会。
胡业转过身,手拄着很扑通的木质拐杖,他看着医院楼下不错的绿化,又道:“恋爱游戏结束了,也该玩够了吧。这次跟我回去,努力的修炼,虽然你不是寰级,但你的才能要远远高于寻常特级,就算说你是寰级也不为过。当然,天物等级并不能说明一切。
就像总理院那一位领袖,他用着比你要低出很多的天物,为大夏,为世界做出了我等想都不曾想过的贡献。
你既有才能,又怎可以自甘堕落。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代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胡业摸了一把自己的腿,语气从未变。
“我和青青,在你眼里一直都是游戏一般儿戏吗……”
胡烛的嗓子像被刀片划破了一样,每一个字说出,喉咙都要忍受撕裂的疼痛。
胡业转过身,那永远都是平淡的双目并未因为此刻胡烛的神情而产生些许的波动,“不然呢?”
胡烛听后,那双灰暗的眸子慢上一层悲痛与无可奈何的霜意,“呵……呵哈哈……你这种人,真是活该一辈子无人对你付出真心。”
“二十岁的人了,仍然有孩子气吗?”对于自己亲生儿子的话,胡业没有半点的恼意,他眼底一副略有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想到登峰造极,就不能被无用的情感所牵扯,当初我叫你远离情爱,你非执意如此,现在看来,可曾觉得后悔。”
胡烛深深地怔住,然后哑然,足足缓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自以为是,一个亡妻才去世不足一月,就能迎娶第二任的人,不配对我说教。”
“我只不过是为了延续我的血脉,身为寰级的血脉,只有人类的人才多起来,才有可能击溃异族,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胡业淡淡道。
“你延续的屁的血脉!!你有什么血脉!!寰级?那你不还是残疾了吗?!不还是没有保护好我妈妈吗!!不要把自己的恶心行为说的那么高尚!!你这混蛋!!!!”
胡烛五官狰狞,即使喉咙已经撕扯出鲜血,但他仍然视若无睹的嘶喊。
嘭!
门被忽然推开,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少年冲进来,张开双臂挡在胡业的身前,对着好似风中残烛的胡烛张口怒斥,“我不准你这么说爸爸!!他是为了保护人类才变成这样的!!他是英雄!!”
敞开的门外又走进一人,是一中年女子,她像是刚哭过,眼带着红,足落无声的走来,与胡业和那少年站在一起。
“胡烛…阿姨知道你伤心,就算你爸爸说话不好听,那你也不能……那样说你爸爸,他也是为了你好。”
胡烛靠在病床上的身子颤抖,瞳孔缩了缩,他看着这三个人,多么亲切,就像一家人。
而他?只是一个才失去那唯一最珍视自己爱人的可怜人。
那最爱他的两个女人,先后离开了他。
此刻的他,真的一无所有。
“滚开!给我滚开!!”
胡烛忽然疯了,他扯掉手上的针,不管伤势,狼狈的向着门外跑去。沿路一个个看着怪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像针扎一样,几乎要刺穿他。
他盲目的乱跑,最终冲进消防通道楼梯间,当门关上的那一刻,世界都变得好安静。
胡烛跌倒在地上,昏暗的楼道里有着无尽的黑暗在吞噬他,他侧躺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着自己的身子。
祝青青最后的温柔与那破碎记忆中的爱意重叠,一同抚摸着他的面庞,她们都在说我想你天天开心,她们都要他做一个自由的人。
胡烛张着嘴,撕裂的口腔让他发出难听无比的嘶吼声,他像是疯子,用力的拍打着满是尘土的地面。
“青青……青青……我要我的青青……还给我啊……把我的青青还给我啊……啊!!!!”
往日的记忆在脑子里不听话的回忆。
‘我以后就叫你小烛子了!你就是本小姐的贴身侠客护卫,我们一起闯荡江湖!’
‘哪里像太监了,这很酷的好不好?’
‘都怪小烛子你年纪太小,就连跟本小姐领结婚证都做不到。’
‘什么法规,切,本小姐20岁就可以,你还要等22岁,好逊。’
‘快啦快啦,不要急,明年就可以啦。’
‘我们就是正义的化身!我,祝青青女侠,携手小烛子小弟!就是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侠客组合!’
‘我们要让所有不开心的人都天天开心!烦恼都不在!’
‘你要……天天开心……烦恼…都不在……’
……
……
“啊啊啊!!!!不要……青青……不要……”
声嘶力竭的悲痛在楼梯间回荡,最后沙哑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