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郭璜迈步走进衙门,屋子里本来还在说话的官员们立即闭上了嘴。
郭璜目光向周围一扫,立即从众人脸上看到了讨好和卑微。
他上任以来,第一次有如此的官威。
郭璜准备乘胜追击,不会给王晏、谢玉琰半点喘息的机会,最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拿到谢玉琰的口供,这样手中有了凭据,就不怕王晏来找麻烦。
“来人,”郭璜吩咐道,“让评事、法司与本官一同前往大牢审案。”
说完话,郭璜也不等待,带上文吏就往大牢走去。
“许寺丞。”
郭璜刚走进大牢,就听到身后传来文吏的声音,显然是许怀义赶了过来。
郭璜转过头看向许怀义:“许寺丞来做什么?衙署里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本官为大理寺丞,有核查证据、讯问案犯之责,”许怀义道,“若郭少卿准备提审谢氏,本官也当在场。”
“许怀义,”郭璜声音威严,“我已经说了,此案现由本官负责,身为大梁官员,莫要在人前失仪。”
许怀义面容紧绷,眼睛死死盯着郭璜,无论身边人如何劝说,却不肯挪动一步,片刻之后他咬牙道:“郭少卿审案,为何不肯让旁人在场?是有什么话,不能让外人知晓?”
郭璜听到这话,怒火登时上涌:“无端诬告上峰,本官现在就可以将你治罪。”
许怀义依旧不肯后退:“本官一日没有被定罪,就依旧是大理寺丞,作为大理寺丞就没有什么案子不能过问。”
郭璜怀疑许怀义在这里纠缠,就是要拖延时间,他本不想对付许怀义,怪就怪许怀义不识时务。
郭璜道:“许寺丞贻误公务,有挟私之嫌,现将其停职待参,查明之前不得插手任何案子。若是将来朝廷怪罪,自有本官一力承担。”
郭璜这般说,若是不能查到实证,必然会被反噬,但显然他宁愿冒险行事。许怀义那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可他能做的也只有竭尽所能拖延时间。
衙差上前来阻拦许怀义,许怀义眼睁睁地看着郭璜带着人走进大牢。
“许寺丞您还是回衙门歇一歇,”衙差忍不住劝说,“等郭少卿审案回来之后,您再与他仔细说说。”
那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许怀义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都是郭璜那势在必得的模样,他不用去想就能猜到,郭璜必定要用非常的手段对付大娘子。
“许寺丞。”
一声呼唤从背后传来,许怀义立即看去,只见苏满带着刘致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许怀义松了口气,他就知晓大娘子被抓,大娘子身边的护卫必定要去报信。
“朝请郎呢?”许怀义看向苏满。
苏满道:“郎君入宫去了。”
许怀义心一沉,果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否则不会挑在这时候来抓谢大娘子。
“我先进去,”刘致道,“我是大娘子的讼师,大娘子的诉状都是我代笔的。若是衙门有案情要问询大娘子,我要在场旁听。”
大梁的讼师越来越多,讼师频繁出入衙门为苦主诉冤,既然这都是朝廷允许的,没道理到了谢玉琰这里就被阻拦。
拦在大牢门口的衙差面面相觑,他们正不知该怎么办,就听得许怀义道:“朝廷的法度,你们也要改了不成?”
衙差被这般呼喝,当下后退了一步,刘致趁机快步走进去,他往前走时,还不忘记回头向苏满点头。
他一个讼师可能没有多大用处,但他会竭尽所能护着大娘子。
苏满始终沉着脸,大理寺少卿心怀鬼胎,大娘子一个弱女子,被带去大牢,如何能斗得过那些人?想到这些,他就想护着大娘子离开,但被大娘子拒绝了,他知晓可能大娘子有所安排,但……顾全大局的结果……可能是大娘子受苦。
苏满不喜欢这样,却也不能忤逆大娘子的意思,现在只能盼着郎君快点得知消息。
……
谢玉琰被狱卒推了一把,脚下不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狭小、潮湿黑暗的牢房如同一张深渊大口,每个走进去的人都会被囫囵吞掉。
狱卒等着谢玉琰扑在牢门上哀求,却没想到那女子不但没多说一句话,还一直向牢房深处走去。
狱卒不禁皱眉,怪不得郭少卿要亲自出面审她。似这样的犯人,基本不会痛快招认罪行,恐怕少卿要多费些精神。
狱卒正思量着,就听到有人匆忙过来道:“少卿吩咐现在就将案犯带去审讯。”
狱卒应声,立即打开牢房去拿人,他将谢氏带来这里,是想要威吓一番,不曾想没有任何用处,少卿可能早就想到了这些,于是要用雷霆手段对付这妇人。
牢门再次被打开,谢玉琰走了出来。
狱卒冷声道:“大人要审讯你了,别怪我没提醒……进了大牢,再硬的骨头最终也要供述出实情,你一个妇人能受得了那些刑罚?”
见谢玉琰不做声,狱卒就欲再动手。
“你能笃定我不能活着出去了?”
冰冷的声音传来,狱卒登时一僵,好似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眼前是什么情形。他急于在郭少卿面前立功,却忘记一件事……这个妇人也有些来头,万一她能从这里走出去,倒霉的人就是他了。
狱卒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怕了这妇人,只不过郭少卿看不到,他动手也是无用。
“一会儿到了刑房,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不用狱卒引路,谢玉琰径直往前走去,到了刑房门口,郭璜也刚好带着人走过来。
郭璜刚与许怀义纠缠了一番,正觉得积压的怒气无处发放,看到谢玉琰就冷声道:“将人绑到刑架上。”
衙差应声就要动手。
谢玉琰看向郭璜:“依大梁律,案情已明,犯人犹不肯招认时,方能拷讯。敢问郭少卿,民女所犯何罪?”
郭璜冷声道:“死到临头,你还嘴硬。本官已经查明,你弑杀亲祖父,证据确凿,此乃不可赦免的重罪。”
谢玉琰道:“可有证物?”
郭璜拿起尸格又指向一旁挖出来的衣裙:“谢老相爷是被一个身形矮小之人刺杀身亡,这染血衣裙又是你的衣物。有这两样证物,就能推断出当日是你在谢家庄子上行凶。”
谢玉琰目光从那身衣裙上掠过:“敢问大人,谢老相爷过世当日,谢家庄子上是否只有我一个女子?”
郭璜皱起眉头。
谢玉琰接着道:“这身衣裙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穿?”
“再者,又如何证明,这衣裙上的血迹就是谢老相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