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落在周志高的公文包上,他蹲在儿童医院走廊里,听着女儿通过电话念新写的作文:“爸爸的警徽像月亮,虽然有时被乌云遮住,但只要抬头,就知道它一直在。”
挂掉电话时,屏幕上跳出大阳市纪委的加密信息,附带的现场照片里,半塌的土坯房梁下压着褪色的红领巾——那是李贺妹妹的遗物。
高铁驶入大阳市界时,窗外的建筑群突然冒出成片的蓝色围挡,“大阳新城”的广告牌歪斜着,画布上微笑的居民面孔被涂鸦涂成了哭脸。
周志高想起青竹市招商局整改前的景象,只是这次的腐败似乎裹着更血腥的外衣——李贺父母坠河的水库距拆迁现场仅三百米,暴雨夜倒塌的房屋,恰好在房地产公司“施工红线”的正中央。
市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消毒水味里混杂着泥土气息。李贺的主治医生摘下眼镜:“他右小腿粉碎性骨折,颅内出血,但一直抓着病床喊‘别拆我家’。”
推开门的瞬间,周志高看见病床上的年轻人突然撑起身子,绷带缝隙里露出的眼睛像两簇濒死的火苗:“你是周志高?京城纪委部长那个?”
“我是。”周志高递过保温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李贺抓着的拆迁协议上。协议最后一页的补偿款栏写着“元”,旁边有个歪扭的指印——那是李贺爷爷用拐杖尖按的,老人双目失明,以为按的是“危房改造同意书”。
“他们说我爸妈是‘意外落水’。”李贺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显得格外刺耳,“可我妈怕水,我爸能游过水库。”
“拆迁办主任王强任由房地产公司在我家墙根泼红漆,写着‘钉子户该死’!”他掀开被子,露出布满淤青的后背,“这是上周被‘社会人士’打的,带头的人戴着‘宏远地产’的工作牌。”
周志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李发来的信息:“宏远地产法人叫赵宏远,市政协委员,去年给大阳市政府捐过‘民生工程’款。王强是他表哥,区拆迁办主任。”
附带的银行流水显示,赵宏远的个人账户每月给王强妻子转款5万元,备注是“表妹夫辛苦费”。
“周局长,”李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绷带滑落露出针孔密布的手背,“我爷爷奶奶被埋在废墟里时,拆迁队还在用挖掘机推墙。”
“我妹妹的书包卡在房梁上,他们说‘耽误工期要罚款’,不让我去拿……”他的声音陡然哽咽,“现在他们给我两万块,让我签‘自愿放弃追责声明’,你说,我爸妈的命,我全家的命,就值两万块吗?”
窗外突然下起冷雨,周志高看着雨滴在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水流,想起青竹市张建军女儿的照片。同样是底层百姓的血泪,同样是权力与资本勾结的碾压,只是这次的代价更加惨烈——四条人命,一个破碎的家庭,和一个在病床上挣扎的年轻灵魂。
“你放心,”周志高抽出纸巾按在李贺颤抖的嘴角,“我不会让你全家白死。”他走出监护室,立刻拨通省纪委书记的电话,“大阳这边需要省厅专案组,宏远地产背后牵扯的不止拆迁腐败,可能涉及故意杀人。”
凌晨三点的大阳市纪委会议室,投影仪亮如白昼。周志高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关键点:李贺家老宅、父母坠河的水库、宏远地产在建楼盘,三点连成的直线恰好穿过市政规划的“黄金地段”。
“赵宏远为了拿地,指使王强用‘株连式拆迁’逼迁。”他敲了敲王强的审讯记录,“李贺投诉后,王强向赵宏远汇报,赵宏远说‘让他们消失,别耽误开盘’。”
“周局,水库监控拍到了!”技术科突然喊道。屏幕上,两个穿黑衣的人将李贺父母推下石桥,其中一人手腕戴着金表,表带正是宏远地产周年庆发的定制款。
更触目惊心的是暴雨夜的无人机影像:挖掘机在废墟上作业时,明显避开了压着人体的区域,直到确认无人存活才彻底推平。
“赵宏远在哪?”周志高的声音冷得像冰。
“在市政协开会。”小李递过实时画面,画面里赵宏远正拿着话筒慷慨陈词,西装口袋露出半截爱马仕丝巾,“他刚给灾区捐了十万块,媒体正在拍。”
周志高站起身,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通知特警,去会场‘请’赵主席来喝茶。”
他走到窗前,看着雨幕中大阳市的轮廓,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像插在城市皮肤上的钢筋,而李贺家的废墟,不过是地基角落里被碾死的蝼蚁。
抓捕赵宏远时,他正在接受记者采访,金表在镜头前闪着光。“周局长,这是误会!”他被戴上手铐时还在挣扎,“我是优秀企业家,省里都表彰过我!”周志高没理他,只是将水库监控截图甩在他面前——金表的特写清晰得能看见表盘上的“宏远地产”LoGo。
审讯室里,赵宏远的心理防线在看到挖掘机作业视频时彻底崩溃。“王强说那老两口不肯搬……”
他抓着头发,钻石戒指刮破了头皮,“我就是让他们‘吓唬吓唬’,谁知道他们真敢……”周志高打断他:“你给王强的‘拆迁奖励基金’里,明确写着‘特殊情况处理费’,这就是你说的‘吓唬’?”
与此同时,王强在另一间审讯室里瘫倒在地。他供认,推人下水的黑衣男子是赵宏远养的打手,暴雨夜故意拖延救援时间的,正是他安排的拆迁队长。
“赵宏远说,李贺这种大学生最麻烦,不斩草除根,迟早捅娄子。”王强的声音抖得像筛糠,“那两万块是封口费,我还没来得及给……”
周志高走出审讯室时,天已微亮。
李贺的病房里,护士正在换输液瓶,年轻人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紧锁。周志高轻轻放下一袋削好的苹果,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张全家福——李贺站在中间,父母抱着妹妹,身后是爬满丝瓜藤的老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朴实的笑。
“周部长,”小李递来一份文件,“大阳市长引咎辞职了,市纪委书记被立案调查,他们都拿过赵宏远的‘好处’。”
周志高接过文件,想起青竹市谭思思案牵扯出的政法委副书记,腐败的链条总是盘根错节,而他手中的刀,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
中午,周志高买了碗热粥送到李贺床前。年轻人已经能坐起来,正看着窗外发呆。
“周部长,”他突然开口,“我爸妈下葬那天,有只蝴蝶停在墓碑上,我妹妹以前最喜欢追蝴蝶了。”
他转过头,眼里没有了昨夜的疯狂,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们说我是‘钉子户’,可那是我家啊,我爷爷奶奶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周志高坐在床边,看着粥碗里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孔。他想起女儿在作文里写的“爸爸的警徽像月亮”,此刻却觉得这枚徽章沉甸甸的,压着李贺全家的冤魂,也压着无数像他们一样挣扎在底层的百姓的希望。
“李贺,”周志高的声音很轻,“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青竹市看看。那里有个卖早餐的李大爷,以前被城管砸了三次车,现在在便民市场有了固定摊位,每天能赚够给老伴买药的钱。”
他顿了顿,看着年轻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暗,只要有人愿意点灯,光就会亮起来。”
下午,周志高接到刘晓雅的电话,女儿在那头兴奋地说:“爸爸,我的作文拿了全校第一,题目是《我爸爸守护的光》!”
他靠在医院的走廊窗边,听着女儿清脆的声音,看着大阳市上空逐渐散去的乌云,突然觉得胸口的压抑轻了些。
手机震动,是青竹市新任公安局长发来的视频——李大爷的早餐车旁排起了长队,城管队员帮着老人撑遮阳伞,阳光洒在“党员示范岗”的牌子上,亮得晃眼。
周志高笑了笑,将视频转发给李贺,附言:“你看,光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有人把乌云推开。”
夜幕降临,周志高站在李贺家的废墟前。挖掘机已经停止作业,警戒线内插着白色的招魂幡,幡条在冷风中飘动,像逝者未竟的控诉。
他蹲下身,捡起半块带血的青砖,砖面上刻着模糊的“家”字——那是李贺爷爷年轻时亲手砌进墙里的。
“周部长,省政府那边已经同意。”小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宏远、王强等17人被批准逮捕,大阳市成立专项调查组,全面清查拆迁腐败。”
周志高点点头,现在的他是真的有点疲惫,龙国的腐败分子太多,他们就像是高楼里的豆腐渣工程,想让龙国倒塌。
不过就算再累,这条路他也会走下去,只为给龙国和民众一个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