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后,冈崎城本丸御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由宇喜一去而复返,重新端坐在了今川义真对面。他的脸色十分精彩,混杂着困惑、愕然,还有一丝被戏弄的恼怒。
就在不久前,这位新屋形五郎殿还义正辞严地表示斯波家“分量不够”,婉拒了联盟,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了门。这还没走远,就让人快马加鞭地追了回来,然后被请回这间御殿,被告知“还有要事相商”。
“三河守大人,您这……”由宇喜一看着对面一脸坦然,甚至带着点“你回来了真好”表情的今川义真,终究还是没能把“要点脸吗”这几个充满鄙夷的字眼说出口,但那眼神分明已经传递了同样的意思。
今川义真仿佛能读心一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甚至自己把话挑明了:“无非是想问在下,为何前倨后恭,是否太过……嗯,‘不要脸面’?在下猜得到。” 他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丝毫惭愧,反而显得十分理直气壮,那神态,颇有几分后世某个“十里八乡着名俊后生”忽悠装备时的无辜与狡黠,“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川家的延续与发展,想必,同样肩负着复兴斯波家重任的由宇大人,应该能够理解这种不得已的‘务实’吧?”
他暗中用系统扫了一眼,确认由宇喜一对他的观感数值并没有因为这番操作而下降,反而可能因为看到了他“不择手段”也要为家族牟利的“枭雄”潜质,而隐隐有上升的趋势,心中更是大定。
“现在,”今川义真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由宇喜一,“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斯波家立刻展现出你们的价值,证明你们并非空有家格,而是能在现实中给予今川家实际帮助的伙伴。”
由宇喜一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经从带他回来的武士口中,以及此刻坐在一旁、眼神躲闪的竹阿弥身上,猜到了大概。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荒谬感,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道:“三河守大人是想说……运粮之事吧?斯波武卫殿虽然被限制在津岛神社,但名义上仍有四百贯的俸禄,维持着相应的体面。在正常开销的情况下,偶尔调动一艘有能力运输数十石货物的小早船,甚至稍大一些的船只,以‘采购物资’、‘修缮神社’、‘运送供奉’等名义,帮忙‘运送’一些特殊的‘货物’……听起来,似乎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几乎是将竹阿弥那套说辞换了个壳子复述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但同时也表明了斯波家确实有操作的空间。
一旁的竹阿弥见由宇喜一接话了,也连忙补充道,试图增加自己这方方案的可行性:“而且,据我所知,大高水野家中,除了家督水野大膳近守等核心人物坚定亲织田外,为了家族存续,不愿意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愿意暗中向今川家略微示好、下些小注的族人,也并非没有。”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水野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同样存在着常见的家族内部分歧和骑墙派。
这种“一家两姓”、“多方下注”的戏码,在战国时代屡见不鲜。上半年在西三河连消带打、清理了大量不稳定因素的今川义真,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点了点头,目光在竹阿弥和由宇喜一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
“既然如此,”今川义真双手按在膝盖上,做出了决断,“由宇大人回去后,可将此议禀明斯波武卫殿,看他意下如何。竹阿弥君,待你安顿好家人后,也可择机出发,前往大高城,联络你的旧友,见机行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双手捧起面前案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杯,高高举起:“那么,在下便在此,先行替鸣海城内外一千余名翘首以盼补给的今川家将士,向两位,以及两位背后的斯波武卫殿、还有竹阿弥君那些愿意冒险的朋友们,致谢了!”
他的动作和话语,赋予了这个原本带着几分算计和胁迫的交易,一层庄严正式的色彩。
竹阿弥和由宇喜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难明的情绪。事已至此,他们似乎都没有了退路。两人齐齐俯身,应道:
“嗨!”
“好了不用那么严肃,耐心等待下,晚宴不久后开始。我们现在可以一边品茶,一边聊聊天。”今川义真笑道。
“嗨……”xn
“等下,说到喝茶,我想问下!”木下秀吉的话打破了开始变轻松的氛围,他看向竹阿弥:“你说挣的钱除了改善家人伙食外,都去买茶器了?”
……
冈崎城西北方向的野地里,服部正长带着之前抓住由宇喜一的队伍快速穿行。
“半藏,我们这次是去哪里?”大鼠问道。
“奥三河!奥平监物丞说最近有查到奥平贞直的消息。”服部正长说道。
“什么消息。”
“告诉你们也无妨,上半年西三河攻伐局势抵定之后,奥平监物丞派人重新接管了日近城,前几天有日近城一些财货和武备数目对不上,明显是非常熟悉城砦布置的人拿的,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奥平贞直一系的人在最近这段时间干的。”服部正长边走边说道。
“呃,就三河守大人说的,他在这世间少数几个有私仇的人之一是吧?”大鼠问道,“为啥说是有私仇……?”
“因为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今川三河守大人跟其他几个伴当出门游历,奥平贞直跟苗木远山家的人,看到了他们一伙,却只注意到冈部元信大人,想要暗杀,却忽视了今川三河守大人……今川三河守很生气。”服部正长解释道。
大鼠不语,只是一路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