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父一向最讨厌祁敬言搞那些什么革命了。
可听说祁遥的事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祁父颤颤巍巍地冲进祁遥书房,指着祁遥的鼻子就骂:“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和日本人做生意?!老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亏老子之前还觉得你是麒麟儿!是祁家的骄傲!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祁遥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任由祁父骂。
“你说话啊!”祁父气得浑身发抖,手都在颤,“你还是不是我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祁家就算产业没了,就算喝西北风,也不和那狗畜生日本人做生意!”
“父亲,您消消气。我做的事,自有我的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
祁父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你告诉我,什么道理能让你跟日本人为伍?!我倒宁愿你和你妹妹一样去搞革命,好歹有气节!哪怕是死在那条路上都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啊?!”
祁遥沉默了。
“你……你真是让我失望透了!”祁父老泪纵横,那双浑浊的眼中满是失望和痛心,“我没你这个儿子!”
这个他引以为傲的麒麟子,如今陌生得可怕,像变了个人。
门重重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祁遥一人。
007跳了出来,目露担忧地抱住了祁遥的手腕:[主人……不要难过,007一直陪着你。]
祁遥轻笑了声:“这些还影响不到我的情绪,有些事虽背负骂名,但总要有人去做。”
华盛的员工也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递了辞呈,说不愿意为汉奸工作。
有人在背后骂他,说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甚至就连被他策反的陆念卿,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他,欲言又止。
祁遥全都看在眼里。
可他依然我行我素。
他继续和日本人来往,继续供应物资,继续在公开场合说那些恶臭的话。
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祁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没脸没皮的东西!”
“狗汉奸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就该去死!”
“汉奸!走狗!卖国贼!死全家!”
不管是出现在什么场合,都会有无数锋利如箭一般的咒骂,铺天盖地地扎在祁遥身上。
可祁遥的脸上依然挂着滴水不漏的淡笑。
早在回国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的计划。
明面上奋斗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差他这一个。
他在暗处担些骂名,却能发挥最大作用。
再说,他就算被发现,也死不了。
但那些和他做着同样事的人,被发现却难以有活路。
局势越发紧张。
新政权不思抵抗,反与日本人眉来眼去,地下工作者越来越危险,祁敬言被迫转移。
她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与祁遥告别,只带走了祁遥送她的笔和写满笔记的本子。
她与哥哥的分离,是为了家国大义,是为了后人、后世子孙更好的幸福。
这一切都比儿女私情重要。
……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那个教她追求理想的哥哥会做出那样的事。
哪怕亲眼所见,她也依然不信。
然而就在祁敬言抵达新地点不久,一份出版的报纸被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赫然刊登着祁遥的声明:与误入歧途、深受蛊惑的妹妹祁敬言脱离兄妹关系,并称其冥顽不灵、咎由自取!
那一瞬间,祁敬言脸色灰白如墙灰,整颗心如坠冰窟,就连报纸都不知何时从她发抖不止的手中跌落。
周围同志投来的同情、复杂,甚至带着些许警惕的目光。
祁敬言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凉和滔天的担忧。
“哥哥……你究竟在做什么?你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走,保护我,还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难受了,不会痛苦了吗?”
那份登报脱离关系的声明,在祁府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祁父气得浑身发抖,将报纸狠狠摔在了祁遥面前,痛心疾首: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现在已经疯到连自己亲妹妹都不要了?!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天塌下来你给她顶着,这就是你顶的方式,把她逼走,然后登报说她咎由自取?!要断绝关系,也该是我们和你!我要你妹妹,不要你!”
祁遥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任由祁父责骂。
祁铭、祁远张了张口,很想说话,但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纪涟亭也因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疑虑。
他再次不请自来,闯进了祁遥的办公室,只是这次脸上没了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祁遥,你玩的这是哪一出?”
纪涟亭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直直逼视着祁遥。
“跟日本人勾搭,骂学生运动,现在还跟自己妹妹断绝关系?你这船头掉的也太猛了吧?怎么,觉得我这条船不够稳,想另攀高枝了?”
祁遥抬眸,见纪涟亭眼中闪着掩盖不住的愤怒,开口道:“少帅,乱世之中识时务者为俊杰。利润高,风险低,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就连当权都……大帅如今不也跟着当权混?至于我妹妹,那是我的家事,不劳费心。”
“家事?!”
纪涟亭冷笑,忽然伸手猛地攥住了祁遥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祁遥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