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三年,蒙元统治者将原本隶属于福州路的长溪县升格为福宁州,下辖福安县和宁德县,蕴含福寿安宁的寓意,此举成为元朝对闽东地区治理的强化。
成化九年,考虑到福宁州的特殊地位,朝廷最终将福宁州定为由福建布政司直接统辖的直隶州,成为福建东北部的军政中心。
去年四月,因荷兰红夷人进犯澎湖的缘故,朝廷最终在朱由校的乾纲独断之下,决定起复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为福建巡抚,总督福建当地的军政大权,并负责整饬新军,尽快收复失地。
而在叶向高之前呈递进京的奏本中,这福宁州便是他选拔精锐兵卒的重要地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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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的话,作为内阁首辅,方从哲在关键的时刻展现出了应有的担当,迎着朱由校审视的眼神率先回应道:据有司官员上奏,福宁州兵变的根源乃是当地仓官林廷柱盗窃军储,没有及时发饷,而州府同知又因收受林廷柱的贿赂,对此事不闻不问,导致矛盾激化所至。
只片刻的功夫,方从哲便将这场发生在数千里之外的以最为精简的方式叙述了一遍,在其中最为关键的根源问题及伤亡情况也做了详细的汇报。
监守自盗?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朱由校那张因愠怒而涨红的脸颊上涌现出一抹嘲弄,平淡似水的声音中涌动着让人心悸的冰冷。
陛下英明。
铁证如山,不存在任何的不得已而为之。
将涉事的官员处以极刑,传首九边..
因为这场福宁州的兵变早在上月中旬便已经结束,除了福宁州的城池被短暂戒严,走投无路的兵卒们曾包围官署,殴打那贪官污吏之外,倒是没有造成太过于恶劣的影响,朱由校也没有将矛头对准那些自知犯了大罪,在发泄完心中恶气之后主动认罪的兵卒们,反倒是下令对同样被绳之以法,关押在福州牢狱,等候发落的罪魁祸首们予以传首九边的惩戒。
大明积弊多年,朝廷署衙运缓慢,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非短时间内能够扭转。
朱由校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断改善朝廷的风气,并完善规章制度,尽量避免这些情况的出现。
福建的情况如何?
叶阁老准备何时收复澎湖?
在解决完福宁州的问题之后,朱由校转而将话题待到了总督福建军政大权的叶向高身上,并关心起了东南沿海地区的军务情况。
自隆庆和议之后,满脑子都想着征服大海的荷兰红夷人便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开始与地大物博的大明产生接触,但不同于最开始同样与大明发生摩擦,一度兵戎相向,而后又迅速改变了策略,选择与大明通商,并且帮助大明抵御海盗倭寇,口碑瞬间发生反转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荷兰红夷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并时常以武力相威胁的姿态。
早在嘉靖初年,葡萄牙人便曾派遣使团出访大明,并且还因在广东沿海地区从事违法勾当的行径,与大明广东水师产生了两次战事,并尝到了败果。
而后数十年间,西班牙人也望风而来,与大明产生了接触,也为此产生了数次摩擦。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意识到大明的地大博物之后,他们对大明的态度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下令约束船员在广东地区的行为,而后还聘请当地人,负责与官府交往,并请求通商。
经过反复的交涉,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被获准在彼时被称之为香山澳的澳门地区驻扎,并与大明展开互市通商。
或许是欺软怕硬,或许是无心恋战,当得知大明允准他们通商的请求之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对大明的态度更加恭顺,不仅与官府合作共同围剿时常进犯东南沿海地区的海盗,而且还帮助大明修缮,改进战船,并开辟航道。
如今在大明军中广泛应用的佛朗机炮便是在葡萄牙人的帮助下改进而成的,而与这些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形成强烈对的便是如今占据了澎湖的荷兰红夷人。
这些荷兰红夷人许是横行霸道惯了,在还没有得到朝廷允准的条件下便擅自进驻广东等地的港口,并仗着坚城利炮欺压当地的军民百姓,当得知的请求遭到拒绝后更是下令放炮示威。
到了后来,野心勃勃的红夷人干脆直接攻打澎湖,想要如同在澳门经商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一样大明的土地。
启禀陛下,叶阁老眼下正在紧急修建战船,并从香山澳等地聘请了佛郎机炮手,训练近些时日招募的兵丁..
在提及此事的时候,内阁首辅方从哲的神情明显谨慎了许多,余光不断打量着案牍后朱由校的变化,暖阁中的其余朝臣们也是表情各不相同。
在场的诸多朝臣中,除了亲近的礼部尚书徐光启之外,绝大多数人都将大明视作天朝上国,对于外来的一切事物嗤之以鼻,哪怕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火炮战船已经比大明先进,但依旧被不少的老臣视为奇淫技巧。
而眼下,作为福建巡抚的叶向高为了训练广东水师,却公然招募佛郎机的炮手,此举怕是有损大明天朝上国的颜面呐。
出乎绝大多数人的预料,案牍后的天子并未因此而雷霆大怒,反倒是不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让叶向高尽快整饬福建兵马,争取今年秋季之前,收复澎湖。
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穿越者,朱由校可不是那坐井观天的满清皇帝,在闭关锁国的同时还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最终被人用坚船利炮炸开了火门,还寻了一个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说辞。
陛下英明,
见朱由校面色如常,坦然接受了叶向高招揽佛郎机炮手的事实,内心颇为忐忑的首辅方从哲顿时松了口气,其余诸如次辅刘一璟,阁臣董汉儒虽心有所想,但终是沉默不语,只觉内心的某些信仰隐隐出现了动荡之感。
他们自幼学习的四书五经,可从来没教过他们铸炮,修船的手艺...
没有理会神色各异的朝臣们,案牍后的朱由校缓缓起身,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任由夹杂着一丝凉意的微风吹乱了自己的发髻。
原本记载于史书上的天灾人祸已经陆续登场,那场足以彻底改写大明国运的估计也是相差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