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张俊伟面色苍白的从温家祖宅中走了出来。
他像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人搭理他,所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空气。
这种吊诡的感觉,让他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种不安和惶恐。
谋害温清然的事,明明他也参与了,可温老爷子只惩罚了温瑾阳、温瑾深和温清莲三人,至始至终,没有过问他一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过,也没有人要把他赶出大厅,就任凭他在那里坐着,听着。
整个过程,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
天知道这一个多小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宁愿温老爷子对他大发雷霆,甚至狠狠打一顿都好,反倒是这种平静,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让他内心惊惧惶恐,忐忑难安。
在帝都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第二天一早,张俊伟飞回了齐鲁,面色苍白的回到了张家。
“俊伟,你新婚燕尔的,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刚进家门,几个张家子弟围了上来。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昨晚没有节制?哈哈哈,理解理解……”
张俊伟失神的看了他们一眼,不顾他们的打趣,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期间,张盛威得知他回来,专程召见一次问了问情况,张俊伟不敢说出实情,只说一切安好,张盛威便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几天,张俊伟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每日的饭食都是由佣人送进门的。
一直到第五天,张盛威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他满脸凶狠的瞪着张俊伟,“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旁边的张继祖目光凌厉的看着他,质问道:“前两天传出温瑾阳、温瑾深、温清莲三人犯错被温家逐出了家门,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张俊伟心中慌乱,“我,我不知道……“
“张俊伟!”张钦彦大喝一声,“到现在你还要撒谎吗!”
“本来我们张家跟温家合作的好好的,可这几天,温家突然不留余地的大肆打压我们的业务,合作的业务也通通不计成本的切断,你敢说这事与你无关!”
闻言,张俊伟一阵恍惚,心里反而有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他知道温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摆在了明面上这反而让他整个心神都松懈了下来。
之前他还怀揣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温家能忘了他这个小角色,不予计较,所以才隐瞒着没有告诉张盛威等人。
事到如今,他再隐瞒下去,张盛威也一定能查出真相,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于是,他将配合温瑾阳、温瑾深一同谋害温清然的事详细的讲述了出来。
张盛威听完差点气得厥过去,幸好被旁边的张钦彦给扶住了。
只见他双手颤抖,怒目圆睁,指着张俊伟的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俊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爸,现在该怎么办?”
张继祖皱着眉头,六神无主。
这可不是杀沈浪这么简单,温老爷子再怎么喜欢沈浪,他也只是个外人。
可温清然是谁,她是温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未来有极大的可能性接掌温家这艘超级巨舰。
张俊伟作为帮凶暗害温清然,温老爷子岂能罢休?
张盛威深深的看了张俊伟几眼,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马上吩咐下去,晚上八点开家族会议,所有人必须到齐。”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同时吩咐护卫,“看好他,不允许离开房间一步!”
晚上八点。
温家嫡系,族老,数十人齐聚一堂。
堂中,张俊伟佝偻着腰身跪在那里。
所有的目光都一致怨愤的落在他身上,似乎恨不得从他身上剜出几两肉。
最近家族被温家大肆打压,损失惨重,连带着很多合作商都因为惧怕温家,撤资的撤资,取消合作的取消而坐,大有一种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觉。
原来,这一切都是张俊伟惹下的大祸!
上次他暗杀沈浪不成,很多人还看在其父的份上,帮他求了情,现在这些人后悔不已,早知道,上次就该处理了这个祸害,也不至于让他还有机会害人!
“各位,都说说吧,该如何惩处!”张盛威沉声问道。
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站起了身,“家主,各位,那温家为此,连重点培养的温瑾阳都舍弃了,更是不惜亲自送他去坐牢,可见温振华对于温清然此女的重视。”
“如果我们惩处的太轻,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就跟温家的标准一致,把张俊伟列为从犯,开革出张家,踢出族谱,没收他身上的一切资产。”
其他族老都点头,“我认为可以。”
“不行!”
张钦彦站起了身,“爷爷,各位族老,请你们想一想,如果温家要的只是这么简单,一个电话我们张家难道还不能照做?”
“他们何必损失资源来打压我们,打压我们,他们自身也要损失不少,难道,他们大动干戈,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张继勇附和,“钦彦说的很有道理,温家没有处理张俊伟,任由他安全回来,其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张家自己来决定如何惩处。”
“那温瑾深、温清莲是他们温家自己人,他们可以从轻发落,可张俊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外人却去谋害温家的核心,这性质能一样吗?如果标准一致,这岂不是在打温家的脸?”
“说的有道理。”
“不错,标准不能跟温家一致。”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张盛威看向了张继祖,“继祖,你也说说。”
张继祖眼神有些不忍的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张俊伟,深深叹了口气,“不如就跟温瑾阳的标准一致吧,我们亲手将俊伟送进牢里,这样他们总能满意了吧?”
张钦彦摇头道:“大伯,恐怕这样还不够。”
众人不禁朝他看了过来,就连张俊伟都抬头看向了他,眼里带着一丝怨毒。
“钦彦,我知道俊伟投靠温瑾阳,你对他有点不满,但他怎么说也是我们张家人……”
张继祖委婉的提醒。
“是啊,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太过苛刻。”
“让他去坐牢,这已经很惨了。”
“他没爹没妈的,我们这些长辈合该多照顾照顾,不能再落井下石了。”
其他人都纷纷开始求情。
张钦彦冷着脸道:“你们以为我是在故意打压他?你们把我张钦彦当什么人了!”
“这些年,我一心为了张家,可有为自己谋取过私利?”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盛威摆了摆手,“钦彦,你说说你的理由。”
“是,爷爷。”
张钦彦朗声道:“张俊伟伙同温瑾阳等人暗杀温清然的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让俊伟坐牢的话,报警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温家报了警,我们张家还敢为张俊伟申诉,或者庇佑他?”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此外,对于温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正所谓可一不可再,张俊伟谋害沈浪不成,温家已经看在张家的面子上忍下了一口气,结果张俊伟非但不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的去谋害温清然!”
“你们说,这口气温家还能再忍下去?”
“请大家不要忘记,温老爷子曾经纵横商场时的霸道和手腕,他现在只是老了,并不是没有当年那股心气了。”
“我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件事不给温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以温老爷子的性格,一定会跟我们不死不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会告诉世人,温家不可欺!”
“大家觉得,我们张家有能力跟温家为敌?”
“你们是想要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还是妇人之仁去庇佑一个犯了错的罪人?”
“我言尽于此,大家好好考虑吧!”
话音落下,张俊伟一张脸已经是苍白一片,这言下之意他哪里听不出来,坐牢都不足够让温家消气,这是想让自己去死啊!
“爷爷,我去自首,我去坐牢,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张盛威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各位叔伯,各位族老,你们真的想看着我去死吗?”
张俊伟见张盛威这副模样,又惶然的看向了其他人。
“俊伟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规劝过你多少次了,这段时间低调做人,不要再去找沈浪寻仇。”
张继勇轻叹道:“可你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
说着,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张俊伟的肩膀,“俊伟,家族供养了你三十多年,这么多年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管走到哪里都受人尊崇,这些都是张家带给你的。”
“如今你铸成大错,已无可挽回,如果你还念张家对你的恩情,不想张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不想这么多亲眷被你连累到一无所有,你应该有些担当,主动承担自己的错误。”
张俊伟浑身颤抖。
“给他赐下三尺白绫,接下来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俊伟身体狂震,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张盛威脚边,“爷爷,爷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不想死,我还不不想死啊。”
张盛威老眸噙着泪,“自己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俊伟,你若真当我是你爷爷,就主动去担起责任,难道你真想看到因为你的错误,导致张家破产?”
张俊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脸颊。
“哼,现在知道后悔了?”
张钦彦冷笑道:“早让你不要去招惹沈浪,不要去惦记苏妙涵,这话我跟你说了不下十次了吧?你但凡听信我一回,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一个女人而已,以我们张家的权势,你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结果你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还为了她到处作死,真是蠢笨如猪!”
“赫赫……”
张俊伟嘴里发着渗人的笑容,落到这步田地怪得了谁?
张钦彦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那可不就是事实?
他一再规劝自己不要去招惹沈浪,不要去觊觎苏妙涵,连温清然都出面警告过两次。
可他是怎么做的,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
为了一个女人,他甘愿被温瑾阳当枪使,先是在瑞国袭杀沈浪,连累张家损失惨重。
明明张盛威、张继祖等人都警告他闭门思过,不要再去找沈浪和苏妙涵的麻烦,这还没过多久呢,他竟然胆大包天的背着张家人,配合温瑾阳暗杀温清然!
真是作死啊!
张俊伟嘴里发出一声惨笑,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啊,自己葬送了优渥的生活,葬送了高高在上的权势和地位,如今更是连命都要葬送了。
“你们要干什么!”
他内心正被悔恨和痛苦交缠着,突然两个护卫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架起了他。
张俊伟悚然一惊,惶恐的挣扎起来。
“俊伟,一路走好。”
张盛威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俊伟,一路走好。”
“家族会为你风光大葬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还没活够!”
张俊伟拼命挣扎哀嚎,“我不要苏妙涵了,我不要了,我再也不敢惦记她了……”
砰!
大厅附近的一间房门关上,隔绝了张俊伟的惨叫声。
透过窗户影影绰绰的灯光,众人都能看到,一个人挂在房梁上,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