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点头:“我知道。”永宁公主的秘密?宋雪衣心生疑惑,便接着听了下去。
“情天恨海都是骗人的把戏。”陈青戏谑道,“天道要他们情深似海,姬公子嫌麻烦,才出言点拨望月,让她欠下三百年缘分。”
苏灵评价道:“是他的作风。”
宋雪衣也不意外,姬连本就冷心冷情,能指点她这萍水相逢之人,已是难得。
至于姬公子的本意,她不在乎。
永宁公主呵呵笑道:“等我死去,望月才会收到墨寒霜的信。”
宋雪衣大惊失色,陈青的身影却消失了,留影术也只能不停显现此前的画面。
永宁公主说了三遍同样的话,忽而起身,做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道:“看够了就滚。”
“啊?”宋雪衣懵了,旋即便反应过来,陈青算准了她会来,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与此同时,孟观澜也被戏弄了,她想知道生而知之者下次会在何处现身,却算出下一个生而知之者会是她儿子。
再算,蓍草就拼出了两个字:滚蛋!
“永宁公主当真霸道。”孟观澜暗自感叹,“我寿元将尽,不赶在死前算出生而知之者的下落,也无颜去见师父。”
七百年前,相柳与鬼车双双现世,闻天语身中剧毒,含恨而终。
她在死前反复交代,一定一定不要毁去夏侯盛的造物。
除了能预测战事的朱厌笔,闻天语也没给弟子留下什么,但孟观澜不愿再留下遗憾,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这一次,蓍草直接折断了。
表面上的善变,掩盖了陈青身为生而知之者的本能——算无遗策。
当今皇帝不是长子,生母又是贡女,却能承继大统,永宁公主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
第五十次起卦,孟观澜总算捕捉到了一丝线索,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蓍草,眸中满是热切。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算到五十次,便意味着算无可算。
陈青将记忆归还天地,这也是姬公子计画的一部分。
没有完全丧失情感的神明,便可循着这些记忆,寻回人心。
姬连的布局环环相扣,他手托棋坪,将自身也当做棋子放入了棋局。
“蜀地?”孟观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近乡情更怯,她已有近千年便不曾回过蜀地。
母亲惨死,父亲自尽,兄弟姐妹无一幸免,全都沦为了阶下囚。
父亲的头颅被砍了下来,当做新朝的战利品,就如同整朵凋谢的薮春花。
年幼的乾安公主在监牢度过了五年暗无天日的光阴,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其中也包括她的亲人。
思及此,孟观澜遍体生寒,仿佛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青当真杀人诛心,她好似活了过来,缓缓说道:“乾安殿下,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虽是疑问,但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闭嘴!”孟观澜大吼,“我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管!”
侍女轻轻敲了敲窗,问道:“孟仙长,可是身体不适?”
陈青的幻影霎时破碎,孟观澜此时才意识到,那是幻觉。
永宁公主是红尘仙人,哪看得上她这小小仙灵?
便是要托梦,也该去和望月仙子重续前缘才对。
“我无事。”孟观澜收好蓍草,“沏一壶东沧澜,尽快送过来。”
侍女愣了一瞬,东沧澜味苦价廉,府中没有准备。
但贵人的要求不能不从,很快,一壶散发着清苦香气的东沧澜就送到了书房。
东沧澜入口苦涩,回味更是堪比莲子心,很难想象姬连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会喜欢这个味道。
东沧澜的苦涩令孟观澜稍稍恢复了理智,她望向透过花窗跃动的光影,叹道:“吾生须臾,长江无穷。”
一千年前,乾安公主因饥寒交迫晕死在地牢中,狱卒以为她死了,便将人丢去了乱葬岗。
孟萤是被狗舌头舔醒的,一条老狗嗅到了活人的气息,便跑了过来。
金沙水寒,山茶无果。孟观澜摇摇头,将混乱的思绪统统压下,都过去了。
可陈青的身影依旧在脑海中盘桓不去,她说:“蜀地有李娘娘庙,他们说李照业死得太惨,大家怕她化作厉鬼,为祸一方,才给她建了个庙子容身。”
后蜀亡国,文人便借李照业抒发心中的愤懑,江山美人,本就不能拆开来看。
“母亲,我很害怕。”孟观澜喃喃道,“但我不会逃了。”
东沧澜凉了,滋味更苦,但她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