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束道:“好在我们四人分属不同系统,可以探查各部的情况动向,彼此消息互通有无、以能耳聪目明。”
沈炼道:“这一点上我们四人倒是颇有优势,元朴兄身为御史,可以密切注意都察院内情况;
以言兄(徐学诗的字)是刑部郎中又兼着大理寺的差事,自能清楚刑部和大理寺内部的动向。
如此三法司里都有咱们的人,剩下锦衣卫自有我来负责监视,东厂那里也有我的耳目,这样所有的司法监察机关、我们就全能及时了解掌控消息,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事情秘密进行。
宗安(沈束的字)身为礼科给事中,便由你来负责撰写弹劾严嵩严世蕃的奏疏,只待一起准备妥当后,就由我领衔、咱们四人联名上书参劾严家!必要一举扳倒严党!”
商定之后,众人各自回去行事,这几人都久在司法衙门,探查情报、整理证据正是他们的专长,不过半月时间便准备甚丰。
四人协力之下,写下一道参奏严嵩的“十罪疏”,检举控告严嵩严世蕃父子专擅国事、贪污纳贿、卖官鬻爵、妒贤嫉能、箝制谏官等众多罪状!
同时也就在这半月多的时间,沈炼从陆炳那里得知关于他们的赐婚旨意不日也要下发了。
如今时间紧急刻不容缓,沈炼必须要抢在赐婚圣旨下达之前上疏弹劾。否则一旦晚了,便是他能扳倒严家,严世蕃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拖陆流下水,到时候陆流即便没有成婚、恐怕也可能要跟着严世蕃一起受到牵连。
于是沈炼果断放弃了太子少保杨博一家的姻亲庇护,和其他三人商议之后,抢在赐婚旨意下达之前,领衔上书、公开弹劾参奏严嵩父子“十罪疏”!
此弹劾奏疏送到御前立刻便引起满朝公卿一片哗然,便如同一道惊天暴雷在朝堂炸开,一时间朝野震动议论不断!
众人纷纷猜测这必然是陆炳在背后授意,之前数月肯定他是在假意养伤以掩人耳目,目的就是为了韬光养晦在暗中筹谋此事,只待厚积薄发一鼓作气铲除严家这个政敌!
许多人都私下揣测,这究竟是陆炳自己按耐不住打算入阁为相所采取的行动,还是根本就是嘉靖本人的意愿,难道皇帝打算再次换相、重组内阁!?
但无论背后究竟是谁在翻云覆雨拨弄乾坤,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大明就要变天了!
而众人所不知道的是,陆炳对此事也是震惊无比,他事先对沈炼的筹谋同样一无所知,他虽然清楚沈炼对赐婚之事深恶痛绝,也许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但他万没想到沈炼会破釜沉舟至此!
若换了以前,只要是天子旨意和师父的命令,无论涉及到谁、无论沈炼有多么不情愿,他也一定会贯彻服从执行到底,是以陆炳并没有派人监视沈炼的动向,他只道自己亲手调教的弟子会一如既往地以大局为重。
可这些年沈炼不在陆炳的身边,他的心境已经不同于往日,他深受义弟俞长生的感染、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次他竟然将自己心中所想所愿凌驾于皇帝圣旨和师父命令之上!
眼见沈炼居然和严家公然决裂死斗、对抗君父旨意,陆炳大为慌乱,因为在嘉靖帝眼里,必然也会认为陆炳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
如今陆炳已顾不得再先保全徒弟,他第一时间便想进宫和嘉靖帝解释,哪知陆炳居然第一次被宫人阻拦、不许其进入西苑,他便是连嘉靖的面都见不到。
陆炳固然慌乱心忧,而另一边的严嵩和严世蕃也是颇为紧张,他们同样不知晓此次沈炼突然发难,到底是陆炳的授意,还是嘉靖帝在幕后指使。
严嵩尤其乱作一团,对严世蕃道:“孩儿,莫不是你前番向陛下请求赐婚,在哪里犯了陛下的忌讳,让陛下觉得咱们严家是想笼络陆炳、结党霸权势强震主,这才让遭致陛下猜忌、进而指使锦衣卫动手想要把咱家扳倒?!”
严世蕃皱眉道:“不可能啊,我与陛下说的清楚,此次联姻目的是为了缓和咱们与陆炳的关系、以堵朝堂上关于我两家不和的谣言,进而可以稳固朝局。
陛下明明很是赞同,并且还说要将徐阶的孙女也赐婚咱家,让三家俱成亲戚和睦一团、做百官的表率。怎么可能毫无预兆间就突然翻脸要清算咱们严家呢?”
严嵩急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早有更换首辅、重组内阁的意思,他表面上那么说其实是为了稳住你。
不然区区一个沈炼和三个芝麻小官,怎么敢公然和咱们严家要拼个你死我活。”
严世蕃想了想道:“父亲,我细细想来还是不相信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聪慧过人权术无双,如今朝堂内三足鼎立正是太平之时,这个时候突然对其中一家下手毫无道理,只会让大明陷入混乱,陛下他没理由这么做。
而此事也不像是陆炳所为,我听说他这些年虽然屡屡升迁,但他的身体却因为常年帮陛下尝试丹砂仙药而每况愈下。他如果要豁出去和咱家一拼,也应该是自己领衔参奏,犯不着把自己当作接班人的徒弟顶在前面做挡箭牌。
我思前想后,这件事很可能就只是那沈炼自己的手笔,即是为了帮她师妹取消婚约、也是为了当年杨继盛一事给自己出气,这才殊死一搏和咱们拼命。
父亲你想,此事事前咱们没有任何察觉,说明参与人数不可能太多。而此次联名参奏的几位官员,正好皆在三法司之中,是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和东厂全部没有察觉。”
严嵩道:“即便如你所说此次弹劾只是那沈炼的个人行为,看他毕竟是锦衣卫的首脑,这般来势汹汹沥血上奏,还联合多人一起检举问罪,咱们只怕也不好对付啊。”
严世蕃笑道:“父亲不要惊慌,只要咱们能断定此事沈炼背后没有别人,孩儿就有办法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