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跌坐回凤榻上,羞耻、恐惧、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宛如滔天巨浪铺天盖地朝她压来。
她耳中嗡嗡作响,盯着青儿一张一合的嘴巴,尖叫道:“大胆贱婢,竟敢污蔑本宫!来人,快把这造谣生事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入,不顾青儿的苦苦哀求,架起她朝外拖去。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大长公主经过最初的慌乱,渐渐冷静下来。她匆匆赶到御书房,不顾御林军的阻拦,边朝里闯边高呼道:“皇上,本宫遭人陷害,求皇上...”
邬显达闻声匆匆赶来,他横刀拦在大长公主面前,冷声道:“殿下留步!皇上盛怒未消,今日不见任何人。殿下大婚在即,诸事繁忙,还请尽快出宫吧!”
大长公主面色转冷,作为皇上的亲姑母,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头领,往日哪敢这般同她说话?但如今她触怒了皇上,只能等皇上消了气,再来周旋,事情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思及此,她瞥向紧闭的殿门,满眼不甘地转身离去。
半盏茶后,大长公主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马车内,大长公主双眸紧闭,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宴席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是谁在陷害她。
“咚~”
车壁突然传来一声东西撞击的闷响,接着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咚咚”声,宛若骤然降临的冰雹雨。
大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婢女掀开马车帷幔一角,只朝外看了一眼,便吓得俏脸惨白。
大长公主见状,猛地掀开帷幔,只见成群结队的百姓围在马车外,满脸鄙夷地将手中石子烂菜掷向马车,嘴中还喊着“不知廉耻”、“令东陵蒙羞”等字眼。
大长公主慌忙放下帷幔,心脏怦怦乱跳,昨日之事,怎地今日就传遍了盛京城?
旋即,她的眼底迸发出怨毒的光芒,这些贱民胆敢如此羞辱她,待她查明真相、为自己正名,定要将他们统统凌迟处死!
她强忍着怒气,用力拍了拍车壁。车夫会意,挥动鞭子,马车仓皇逃离,宛如丧家之犬。
甫一回府,大长公主便气得砸碎了满屋的瓷器,还不待婢女们收拾好残局,便有几位面容整肃的嬷嬷步履匆匆踏入房门,府内老管事小跑着跟了进来,慌张禀道:“殿下,这几位自称是陛下派来的尚仪嬷嬷,老奴没能拦住她们,请殿下责罚!”
大长公主冷眼扫向那几名姿态高傲的嬷嬷,厉声道:“放肆!本宫未曾听说皇上要派什么尚仪嬷嬷,你们胆大包天,竟然假托皇命,找死!”
为首的封嬷嬷板正地行了一礼,淡淡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今晨特意传谕司礼监,命我等前来大长公主府,教授殿下礼仪,辅佐殿下顺利完成十日后的大婚。”
“十日?”大长公主闻言大惊:“为何如此仓促?”
封嬷嬷等人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却都沉着脸,未发一言。
大长公主登时明白这又是皇上的意思,但她分明是被人算计,皇上不去查使坏的人,却为何如此报复她?!
她眸光微凛,冷声道:“本宫自幼长在皇宫,早已将宫中礼仪烂熟于心。至于本宫的婚事,自有礼部操办,驸马搬入府后,本宫会约束好他,定不会令皇室蒙羞。所以,诸事都无需劳烦嬷嬷们,诸位请回吧!”
封嬷嬷却微微摇头,沉声道:“殿下,陛下已经专门交代礼部,您与静安侯的大婚,非静安侯尚公主,而是殿下如同寻常女子那般,下嫁静安侯府。”
她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殿下定然未曾学过寻常女子大婚出嫁、侍奉婆母、操持中馈的礼仪,我等这几日定会倾尽所有教会殿下!”
大长公主瞳孔骤缩,她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皇上当真是怒极了,竟想出此等招数折磨她!
封嬷嬷指了指满地的碎瓷片,冷声道:“今日,咱们就从这里说起。嫁到侯府后,殿下上有婆母和丈夫,下有儿女和小叔,为了天家颜面,殿下需谨遵三从四德,贞静贤淑,言辞柔顺...”
大长公主一把推开封嬷嬷,厉声道:“本宫去找皇嫂主持公道...”说罢,疾步朝外走去。
封嬷嬷却朝她的背影,不疾不徐道:“殿下,为保大婚顺利,陛下已派御林军驻守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顿足回首,冷冽地瞥了封嬷嬷一眼,转身朝府门走去。
大长公主府正门,果然有数名身着甲胄的御林军执刀守在两侧,他们见大长公主即将踏出府门,面无表情地横刀拦住了去路。
大长公主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道:“来人,去将府中护卫全数召集过来,本宫不相信,今日出不去这道门!”
封嬷嬷已缓步走来,冷笑道:“殿下此番作为,就不怕御林军上报陛下吗?”
老管事急忙劝道:“殿下息怒!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您这样惹恼了陛下,只怕他会派出更多人手,殿下忍忍...”
大长公主那番话的确是负气之言,此刻她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甩袖折返。
但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恶气,思来想去,她素日深居简出,鲜少与人结怨。若说仇家,除了姜慕雪,还能有谁?!
是夜,待封嬷嬷等人睡下后,大长公主召来心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既然姜慕雪害她出了此等大丑,她也定不让她好过!
……
静安侯府。
谢景元捧着那卷烫手的赐婚懿旨,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唯有无尽的苦涩。
白日里,礼部官员上门提点,皇上已传令下来,此次大婚虽准备时间仓促,但不容有失,需得五日内完成纳采、问名、纳吉等五礼。
至于聘礼,虽是皇室婚礼不可逾制,但毕竟是大长公主下嫁静安侯府,聘礼也不可太过寒酸,至少不能低于寻常贵女的水准。
谢景元踟蹰良久,如今侯府账上收支相抵,根本没有多余银钱,时间如此紧迫,唯有动用密室那笔银子了。
他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吩咐赵禄带领几名小厮守好院子,便提着一盏宫灯,径直来到书房后院的假山前,转动石笋,“咔嗒”一声脆响,假山底部缓缓移开,露出黑黢黢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