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好像只是集中于过年前的几日和当天短短数日内。
当夕阳再落下,尽管气氛仍旧热烈,可张楚却已是觉得县衙门前的春联,都暗淡了很多,不如昨日贴上时的那般明艳了。
过了大年初一,年就已经算是过去了。
秦怀道,尉迟宝林,房遗爱和程处默都没有离去。
今日,才算是他们兄弟正儿八经的一同坐在了一起。
当酒倒满的那一刻,无尽感叹,油然而生。
再看一看渐渐布满苍穹的漫漫星辰,更是让人沉醉于这种闲适而又放松的日子里。
纺织作坊的事,张楚清楚,当陛下他们沉浸于作坊内的一切时,就已经结束了。
再加上距离开春,还有些许时间,不说太多,起码到上元节之前,总算是可以好好放松,歇息些时间了。
同时,凑着等一等,今日自己在陛下,在诸公心中所栽种下的种子,能不能有些收获。
这种子,便是张楚今日所说的那句话:“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张楚希望工匠的地位,能够抬一抬,能够给工匠更多的选择权利,也可以给普通百姓更多的选择。
从汉朝渐渐开始出现的匠籍制度,到现在几乎五六百年的时间,早就已深入人心,张楚当然也不指望就自己这么一番话,就能让工匠一跃和普通百姓齐平,但,只要能提高些许,就是巨大的胜利。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再比张楚更明白工匠对社会发展而产生的作用。
不论是工农,还是工商,这个工,不论后世是如何定义的,起码在大唐,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能和工匠划上等号。
而自然,想要真正的迈入工业社会,不提高工人的地位,又怎么能行呐?
若是这些依靠双手吃饭的手艺人,一直被锁死在小小的匠籍中,并且让这么多百姓心中忌惮,害怕自己也被划分于匠籍之中,从而不敢全身心的投入建设,也不敢真的把自己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所谓的工业化,不过就是空中楼阁,不过就是无根浮萍罢了。
所以,技术和思想,张楚很清楚,必须要并行的发展,解放,前进,绝对不能成为瘸腿的残疾体系,不然,所谓的工业化,一旦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后,就会自发的溃缩,崩塌,最后仍旧把百姓,把生产力,全都禁锢在土地里。
对于手工业者的解放,其实也是张楚这么长时间一直思考的问题。
毫无疑问,手工业者的繁盛,将会极大的带动社会的发展和繁荣,都不用说的太远,就宋朝,这个大唐之后的第一全国统治政权就是这么做的。
如此给宋朝带来了远超历朝历代的经济繁荣,并且都被后世誉为出现了近现代的萌芽!
这可是要比其他地方,早上很多很多年!
棉纺织作坊,不仅仅只是作坊,也不仅仅只是要赢下这一场所谓的比试,它从最开始建立,就带着要赢下‘人心’的担子。
赢比试,不算赢,若是赢不来‘人心’,这一次,张楚很清楚,自己仍是没有赢。
酒,倒满了。
一天的时间,张楚的那股难受劲已是消失,举起了酒杯。
四人也都是端了起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乐呵呵的笑望着张楚,齐齐的望着他。
张楚也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口饮尽。
众人,一同扬起了脖子。
星光伴随着烈酒,占满了少年人的身子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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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今日仍是没有宵禁,仍是通宵达旦。
大年初一,闹一整天。
位于光德坊的暖阁内,自也是如此。
不过,李承乾的脸色很难看,尽管暖阁中点燃着能够让人平心静气的熏香,可李承乾内心的躁动,仍是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
“嘭!”
这已不知是李承乾摔的第几次酒杯了。
长孙冲叹了口气,起身,把酒杯捡起来,重新放到了李承乾手边,并未斟满了酒水。
“殿下,不要动怒。”
“这事,当还要从长计议!”
长孙冲沉声道。
李承乾死死盯着他:“从长计议?你说,还要怎么从长计议?”
“该死的左武卫,右武卫和左骁卫!他们是不是故意在和孤作对?”
“大过节的,不好好回家过年,反倒是搞起了训练,就算是训练也就罢了,竟还在北山县训练。”
“我们的人,别说靠近北山县纺织作坊放火了,好几次都差点被卫军抓住。”
“该死的!!!”
李承乾上气不接下气,提起来这事,他仍是控制不住的恼怒。
原本应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别看北山纺织作坊现在这么跳,但只需要一把火,当前的一切瞬间就会更改。
但,谁知道,竟和左武卫他们对上了。
更何况,这群外出训练的将士,还是三卫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人,压根不能与之纠缠,更别说点火了。
想要无声无息的接近压根都不可能!
长孙冲皱眉。
他和旁边的萧宪,也都是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承乾。
原本计划着,这个春节,定要让张楚永生难忘,可现在·······
“呼·······”
“殿下,今日一早,听说陛下,还有太上皇他们,就去了北山县。”
“想必,今日他们也都见到了纺织作坊,火烧连营的计划,就算是有机会,也不能再实施了。”
“不然,惊动了陛下彻查,咱们很难甩掉尾巴,毕竟,那里是北山县,只要火一起,天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
“万一纵火者,被北山县拿下,万一·······”
“到时候,出现这些意外,咱们也无力掌控。”
数息后,长孙冲吐了口酒气,缓缓开口。
李承乾闭上了眼睛。
长孙冲说的这些,他自然清楚,可是·······
“本宫,这一次,绝对不能输!”李承乾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长孙冲沉默了片刻,他举起了酒杯,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殿下,你说得对,咱们绝对不能输。”
“但·······如此说的话,赢不赢,并不是关键。”
长孙冲嘴角微翘。
李承乾一愣。
一侧的萧宪也望向了长孙冲。
这话什么意思?
绝对不能输,难道不就是绝对要赢吗?怎么能变成,赢不赢,不是关键了呐?
“换句话说,不能输,并不代表着必须赢!”长孙冲望着两人疑惑的样子,一口饮尽手中的酒水,再道一句,略显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