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冰冷的、如同电流般的兴奋窜过林兰的脊椎。
她毫不犹豫地点下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屏幕上瞬间亮起。艾伦的脸出现在高清镜头里,妆容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恭谨。她身后是秘书处那永远整洁得如同无菌手术室般的背景。
“宋总。”艾伦微微颔首。
“给我看看那个小玩意儿,艾伦。”林兰的声音透过宋斯琳的喉咙发出,努力模仿着记忆里那个女人该有的威严腔调,但尾音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孩子的跳跃感。
艾伦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或疑问,仿佛宋斯琳要求看核弹按钮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她抬起左手腕。镜头拉近,聚焦在那只金属手环上。它设计得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朴素,通体是一种哑光的、接近皮肤底色的灰白,几乎可以完美地隐藏在袖口之下,毫不起眼。
“核心控制单元在这里,宋总。”艾伦用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拨动了手环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械咬合声响起。只见手环内侧,平滑的金属表面如同活物般悄然裂开一道细缝。一根东西,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滑感,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那东西……像极了某种节肢动物淬毒的尾针。
尖端锋利得在屏幕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芒,针身则布满了一圈圈极其细微、如同螺纹般的凸起结构。
它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条蓄势待发、准备随时给予致命一击的毒蛇之信。
林兰抱着泰迪熊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纽扣做的熊眼空洞地映着屏幕上那诡异探出的尖刺。一种混杂着恐惧与巨大诱惑的战栗感,像冰凉的爬虫,从她的尾椎骨一路蜿蜒而上。
艾伦的目光在屏幕上那根探出的“蝎尾”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完美职业素养掩盖的犹豫掠过她的眼底。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装置原型机启动时,那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强烈排斥感,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冰冷的蠕虫。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仅仅是一瞬。艾伦深吸了一口气,那口冰冷的空气似乎带着某种强效镇定剂。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硬如磐石。这是宋总的命令,是寰宇最高意志的延伸。
她的个人感受,渺小得不值一提。她伸出右手,左手腕极其稳定地悬在桌面上方,右手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捏住了那根探出的、冰冷滑腻的金属蝎尾。
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诡异,仿佛捏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一段刚从深海打捞上来、布满黏液的生物残肢。
没有犹豫。艾伦的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她捏着那根蝎尾,毫不犹豫地、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将它对准了自己左手腕内侧淡青色血管最清晰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令人牙酸的穿刺声,透过麦克风,尖锐地钻进林兰的耳朵。那声音,像极了锋利的针头刺破饱满多汁的浆果表皮。
屏幕里,艾伦的左手腕猛地绷紧了一下,皮肤下的肌肉线条瞬间变得僵硬如铁。她的呼吸在那一刹那骤然停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被强行压抑住的闷哼,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心口。
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镜头被艾伦自己拉得更近,死死地对准了穿刺点。只见那根灰白色的“蝎尾”,此刻已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只留下尾部一小截螺纹状的基座暴露在空气里,紧贴着皮肤。
刺入点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小圈不祥的深红,紧接着,那深红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开来,变成一片诡异的青紫色淤痕。
几条细微的、如同蛛网般扭曲的暗色纹路,正从刺入点沿着手腕的静脉血管,缓慢而狰狞地向上蔓延了一小段距离,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钻行。
时间仿佛凝固了。艾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在屏幕冷光下白得像纸。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力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汗水顺着她完美的下颌线滑落。
但这个过程,快得几乎只在几次心跳之间。
那阵剧烈的、源自身体最深处的反抗和排斥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冲上顶峰,随即又以惊人的速度退去。
艾伦绷紧的身体线条开始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变得悠长而……奇异。
她脸上那种因剧痛和恐惧带来的扭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
她慢慢抬起头,重新看向屏幕。眼神变了。
之前的锐利、恭谨、属于艾伦的一切特质,都像被水洗过的油彩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深潭般的平静。
那根刺入她血管的“蝎尾”,此刻仿佛成了她身体上一个自然生长的、微不足道的凸起部分。
“它现在是‘我’的一部分了,宋总。”艾伦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感觉……很完整。指令通道随时畅通。”她甚至微微活动了一下戴着那恐怖手环的左手手腕,动作流畅自然,仿佛那根深入血管的金属刺从未带来任何困扰。
林兰盯着屏幕上艾伦那双深不见底、失去了所有情感火花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那只缺了颗眼睛的泰迪熊。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满足感,如同地下涌出的寒泉,瞬间淹没了她。她用力抱紧了怀里破旧的绒毛玩具,小熊身上那股陈腐的尘土味和旧时光的气息钻入鼻腔,成了此刻唯一能让她感到“真实”的慰藉。
“好哦,”林兰的声音又轻又快,带着一种孩童宣布游戏开始的雀跃,在这死寂的、高踞云端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瘆人。她的小腿又开始晃荡,鞋尖有节奏地轻磕着昂贵的红木,“三天后,就在这儿,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