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双手逐渐温度回暖的时候,齐梓恒抬眸,李先生已经走了。
整个小院子里只有他与梁钰二人并排坐着。
梁钰握着他的手心一动不动,时间长也逐渐渗出了汗珠。
他侧目,与梁钰黑的发亮的眼眸对视,片刻间就好像要被尽数吸进去。
梁钰亲了亲他的鼻尖,动作轻柔像是花瓣拂过。
“阿恒,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我爱你。”
齐梓恒忽然冷不丁的抽气一声,一个翻身跨坐在梁钰的身上,他学着他对他的模样,细密的亲吻落在梁钰白皙的脸颊,他抬手,将梁钰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追着吻着他的舌尖,脖颈,两人心里同样都是一阵火热。
梁钰从未感受过如此急切的齐梓恒。他对这种突然执着于这件事的阿恒有些担忧。
“阿恒.......”
“小梁大人......”
齐梓恒从他的胸口处抬眸,嘴唇上湿润润的,心里被吊起落不到实处只能委屈的揪着,两只眼里都是红红的盛满了泪水似乎在打转。
“我要......求你......给我......”
看到他这副模样,梁钰脑子里也是轰得一声炸开。
无数烟花在脑子里绽放。
他双手被搅,无法挪动,他就动嘴,回应着他的阿恒带来的一切热烈急迫的反应。
不必担心宇儿会忽然出现,因为齐梓川已经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也不必担心下人丫鬟会打扰他们的雅兴,因为家里的下人都特别“有眼色”,特别识分寸。
梁钰心里一下就懂了齐梓恒眼下的失控。
他在矛盾,他的内心在受煎熬。
他的阿恒就像一只在油锅里下进去的小鱼,被烫的只能在折磨中扑腾,却又一次次落进滚烫的油锅里直到自己两面金黄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能自己,能暂时给他一条出口,能帮他纾解内心的痛苦。
他的阿恒,是一只情到浓时眼角都会发红的小鱼。
“啊!阿恒,给你,全部都给你!”
再次有感而发,所有的一切都在相随而来的轻微啜泣中融化。他一遍又一遍的沉沦着,他含着他的泪水舔舐着,直到两人都累昏在了这天地之中。
梁钰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阿恒,他估计在这个世上,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
朔方、云中、定襄,大景王朝北疆三郡,昔日虽苦寒却也生机勃勃的土地,如今已沦为焦土炼狱。
数月不雨,河床龟裂,田垄皲裂。
毒辣的日头舔舐着最后一丝水汽,庄稼化为枯槁的灰烬,牲畜成批倒毙,曝尸荒野,腐臭弥漫。随之而来的,是比旱魃更凶残的瘟神。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不再是“请赈”,而是“告危”、“求活”。
朝堂之上,如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躁和绝望的气息,仿佛空气都凝滞着北境飘来的死亡尘埃。
景意南高踞龙椅之上,遮不住那周身散发的冰冷与紧绷。
她登基不过数月,这北疆的灾祸,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急于证明自己的脸上。
她精心制定的、自诩为“尽善尽美”的赈灾方略,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个像样的回响都没有。
“启奏陛下!”官员须发皆白,声音嘶哑。
“朔方郡急报…官仓…官仓已空!云中郡守泣血上书,言…言集中粥厂外,病殍枕藉,幸存者十不足三…疫病已蔓延至郡城守军…定襄…定襄急报中断三日,恐…恐已…”
老尚书说不下去了,仿佛从一封封信上看见了惨淡的悲剧。
“废物!”
“朕的旨意是如何颁下去的?!统一征调,官仓直发,集中施救,严控流民!为何会粮尽?为何会死人?!定是尔等执行不力,阳奉阴违!”
“陛下息怒!”刑部尚书李严硬着头皮出列,手中捧着一份卷宗。
“臣…臣奉旨严查赈灾银粮亏空一案…涉事押运小吏梁五,已…已畏罪自尽于狱中,这是其画押的供状及…及亏空账册。”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
“然…然其所供贪墨之数,与三郡实际缺口相较,不过杯水车薪…”
“死了?”景意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
“朕还未审,他就死了?畏罪自尽?好一个‘畏罪自尽’!” 她猛地一拍御案,沉重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震得群臣心头一颤。
“拖下去!曝尸三日!悬首城门!朕要让天下人看看,贪墨朕的赈灾银,害朕的子民,是何下场!”
“陛下!”李严惊骇抬头,试图进言,“梁五只是押运小吏,此案疑点重重,恐有…”
“住口!”
景意南厉声打断,珠帘因她的动作剧烈晃动。
“朕不要听什么疑点!朕只要结果!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尔等查案不力,亦有罪责!再查!给朕深挖下去,无论牵扯到谁,格杀勿论!”
冷酷的旨意如同寒冬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朝臣的心房。
那梁五不过是个微末小吏,押运途中可能遭遇流民哄抢、疫病损耗,甚至上官盘剥,他那点“贪墨”在巨大的灾难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却成了陛下宣泄怒火、展示威严的祭品。
曝尸悬首,甚至不查…这已非治国,而是近乎暴戾的宣泄。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只有沉重的恐惧在无声蔓延。
其余大臣更是噤若寒蝉,头颅深埋,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身影排众而出。
他步伐不疾不徐,甚至带着几分连日“摸鱼”的慵懒气息,但每一步踏在金砖之上,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一身绯色御史官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正是新科状元、新任御史齐梓恒。
他脸上没有其他大臣的惶恐,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熔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