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俨不是个功夫人,等他都听见这密实的脚步,对方怕是已经在门口了。
该怎么把他们二人从中摘出去呢?
余俨心跳如雷,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青阳生怕王黎抓到林恩时的慌张。
厚重的木门推开时。
余俨正如母鸡护崽一般的把毛豆护在身后。
比主人先到的是一群群禁军。
待禁军散开。
见月光里立着个曳地凤袍的身影,金丝绣的翟鸟在夜风里振翅欲飞。
一双清冷的眼眸中难得透露着少许温暖,连眼睛下面的小痣都灵动了起来。
“阿,阿雅?”
毛豆听见余先生颤抖的声音,不只是声音,连他垂在身侧的手也在发抖。
“先生,师兄。我回来了。”
\"阿、阿雅?你......\" 望着阿雅头顶的凤冠,毛豆声音里还带着未干的哽咽,震惊如潮水般漫过方才还沉浸在失去之痛里的心。
“师兄,师长,景意南得以入主帝位,特地来接二位亲人进宫。”
阿雅说完,身后的林穆和阿舟一身戎装的走了上来,对着他们二人做出了请的手势。
谁?景意南?是谁?
谁得帝了?
余先生望着阿雅腰间明晃晃的皇子令牌,只觉耳中嗡嗡作响。
方才还在为林氏夫妇可能遭遇不测而惊惶,转眼间却见最熟悉最喜爱的学生身着皇室服饰现身。
他所有的脑子在这一刻都不转了。
“余先生,这么多年多亏了您的悉心教导,才把陛下教得如此好。”
林穆一改往日颓废之风,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有劲儿。
竟然还朝着余先生行了标准的宫中礼仪。
“所以,林恩一开始就不是皇子?皇子自始至终都是阿雅?”
余俨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疑问。
他看着面前自己最熟悉的脸用着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微微点了点头,整个人看着华贵肃穆。
几年前授课的场景突然浮现,那时的阿雅总躲在廊柱后听他讲《商君书》,袖口还沾着槐花香气...
此刻她眼尾的朱砂痣如凝血,语气里带着她熟悉的调笑可人。
\"先生,该兑现当年说的 ' 愿为明主执鞭 ' 了。\"
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发不出声音,震惊过后是荒诞的恍惚。
这满庭的槐叶、积灰的案几、还有眼前颠倒的身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余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没搞清状态的困惑。
看着面前林氏夫妇的正经,和面前温柔以待的阿雅。
他甚至忘记高兴自己一朝真的成了帝师。
......
“所以呢?那咋了?我病了。”
齐梓恒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边听柴子叔给他讲这几周的事情。
梁太傅被收押在京城牢房,听说被抓的时候很淡定,甚至一脸看戏的还嘲讽了景意南。
景意南得了太傅弑君叛国的证据,又拿出了陛下亲写的盖了印的诏书,直接越过小太子选好了良辰吉日准备登基。
当然,她一切都能做的这么顺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齐梓恒在前面铺路铺的好。也多亏那位大人能在第一时间把禁军和羽林军都分散击破。
听说宫里已经在做陛下的新礼服。
这还是大景成立以来第一次女子做皇帝,景意南每日上朝就是在跟几个老顽固吵架。
齐梓恒撇嘴。
皇后垂帘听政多少年了?太傅手握朝纲多少年了?
外人把景家的王朝吃的死死的你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倒是开始欺负这正统血脉了。
实在荒唐。
齐梓川和温长青两人都被安排去户部做事,不日就可以上岗。
给齐梓恒安了个御史之职,算是接了向家的班。可能新陛下也觉得他当日在大殿上怒斥太傅的样子很帅吧。
向明风的病治好之后,向家人给了他太傅谋害陛下的铁证,只可惜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向大人知道自己恐怕在官场难再有建树,索性趁着梁太傅一口劲儿还没缓过来,举家搬离了京城。
向明风向喻之离京前还来见过他。
那是他装病的第几天来着?记不清了。
向明风的状态好多了,除了营养跟不上,但已经能下地行走,与常人无异。
向喻之一身轻装来向他此行。
“梓恒兄,我要带着我的家人去周游大景,然后找个风清水秀的地方定居。我兄长所见之景太少,我想与他一起看大景的河山。未来仕途之路可能不再适合我向家,不必忧心,塞翁失马,我这段日子感悟良多。”
齐梓恒只是看他眉目间的忧愁散去大半,知道他所言非虚。
只是搂了搂他的肩膀。
“珍重,有空给我写信。”
送走多年同窗,京城里吵吵闹闹的日子还在继续。
温长青那日在大殿上满眼里都是齐梓恒。
他说的话他也能猜个大半。
他当时说的是:我是三皇子。
只是最后,原来殿下另有其人。
温长青大概能懂齐梓恒眼下的颓废与摆烂,他对此事只字不提,也不好去主动问他什么。
只是下了值后每日都会去梦炉居多坐坐,点上一壶茶,然后坐上小半天。
卢晓骏好像回青阳探亲了,这些日子见何知邮的时候少了。
偶尔一见他也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是齐梓恒出事了吗?
他好像一直告假在家,也未见上朝。不过,新帝好像并不怪罪。
不知道他病的严不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