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红豆糕,齐梓川想到这几日的传言,不免交代道。
“近日陈丹宁可有继续给你写信?”
齐梓恒摇头,他很久没收到陈丹宁的来信了,只当是西北路远运输不便。
冷不丁的提到陈丹宁,莫不是西北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齐梓川似乎看懂他眼里的内容。
点了点头。
“听说最近边界动荡,也不知晓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齐梓恒皱着眉头。
边界动荡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但是能传到京中人的耳朵来,说明此次动荡并非小打小闹而是来势汹汹。
他瞬间正色,站起来不做犹豫。
“我给他写信,顺便让人就近拉些物资粮草过去。”
齐梓川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写信能理解,拉粮草物资过去?他能拉多少?那可是整个西北军?吃朝廷粮,人数多的一人一拳能把他们俩都干成面饼。
“那边有多穷我能看不出来吗?”齐梓恒咬牙切齿。“陈丹宁上次进京穿的最体面的衣服都洗泛白了,还打了补丁,他要是在他父母身边哪吃得上这种苦。我尽些微薄之力也是好的。还有衣服,那边冷的很。”
......
正在吃这种苦的陈丹宁远在边界此时更是灰头土脸整个人整得灰扑扑的一片。
“小陈大人,这次这些辽人好像学聪明了,连续十几天竟然还会走阵了。”
陈丹宁在身后去抽背上绑着的弓箭,胡乱中还抹了一把脸。
此时他正聚精会神的将弓拉满对着远处敌方的脑袋完成一次漂亮的击杀。
“管他走什么,石滩镇是我们驻点,是大景的第一道防线,身后都是咱们大景守护的百姓,都给老子守好了!”
“浩子,浩子!”
一个浑身破烂的小将捂着脑袋举着武器跑了过来。
“写给京城的信送出去几日了?是不是快马加鞭送去的?有没有给小梁大人抄送?”
浩子频频点头。
“什么时候能有回信?”
浩子摇头。
辽人第一时间进攻他们就已经给京城递了信。这次明显不同于往日的散兵作战,更像是敌对方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次敌袭。
偏他们的主将甚至都不在帐中。
浩子看着周围炮火哀嚎一片陷入恍惚。
陈丹宁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梁钰就是个读书人,他来了也不见得能比我强。有我在,这石滩镇我跟哥哥们守了多久,他们一群蛮子还能闯进来?”
嗖嗖几声。
又是箭雨落下。
陈丹宁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浩子的脑袋往下按住。
浩子一点都不担心小陈将军是否勇猛。
他只担心他们的军需供不上。
但浩子什么都不说,此时更是需要军心聚拢的时刻,将军知道,他也知道。
“冲!杀!让他们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陈丹宁拔出腰间的刀就冲上去,此时不少辽人都顺着守城爬了上来,远攻无用,只能拿出真刀实剑的短兵相接。
只是一瞬守城上的两拨人马厮杀在一起。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
啊!
浩子怒吼一声,此时他就算力气再小也要拿起刀去战斗。
“小陈将军,我来助你!”
......
“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
何知邮凑过来,伸出手在齐梓恒面前晃了两下。
齐梓恒忍不住叹气一声,把手上最近收集到了有关石滩战绩的文书摆在面前。
“不好,很不好。陈丹宁已经带人退守到枕水县,连退三关,石滩镇没能守住。听说死伤惨重。”
齐梓恒揪着眉心看着窗外的阴雨绵绵。
这几日西北军大败的消息早就传进了京城,现在连街头卖烧饼的大爷都能对西北战事的失败狠狠的点评上几句。
那日齐梓恒正坐在车里去给向府配药。
路过集市就听见街尾烧饼摊的王老汉正给主顾装饼,扯着嗓子就跟亲眼见到似的:\"每月耗银万两的西北军,敢情是拿军粮喂狼了?\"
\"咱老百姓纳的税,我看他们才是吃了个肚满肥肠!\"
梦炉居二层临窗雅间,甚至能听到几个酸腐文人正把盏论政。
青衫书生甩着半幅衣袖指点江山:\"早说边军皆是酒囊饭袋,去年在茶寮听个把总吹牛,说什么 ' 铁衣寒甲守玉门 ',如今倒好 ——\"
\"辽人铁骑踏破萧关时,怕是连甲胄都没穿整齐便作了刀下鬼!\" 哄笑声中,楼下歌姬的琵琶声骤然拔高,唱的却是 \"葡萄美酒夜光杯\",倒像是给败军之耻镀了层金箔。
齐梓恒看不过眼,也没想过要忍什么。
他找人砸了那王老汉的小摊,又把那几个张口就来的酸书生给丢了出去。
只是天下之口众多,难抵那些无知之人对西北军口头上的凌辱。
上次陈丹宁上京时齐梓恒见过不少他们西北军的同伙们。
他们个个被晒的脸颊枯燥嘴唇干裂,手心里的茧子被磨的又厚又硬,脸上的笑容淳朴,小心谨慎的模样像是怕说错什么而后露出诚恳的微笑。
“他们不能这样......”
“是,我也知道,但是眼下确实打了败仗......”
齐梓恒捏紧了袖口,看着窗户外的雨水噼啪落在案前把桌上的笔墨全部打湿。
“眼下我知道陈丹宁的压力肯定很大,若是朝廷派出的援军能及时赶到,凭着西北军的勇武神力,说不定这失去的三关能重新夺回来......”
齐梓恒看着窗外一点一点暗下去的日头,眼里的光芒也逐渐的暗淡了不少。
“知邮兄,帮我把剩下三场与温长青的比试提前到一起吧。”
何知邮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身形单薄的少年。
明明已经快要入冬,他却还是穿的这么少,让人一眼就心疼他瘦小的身形和眼底驱之不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