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弯腰拾起那枚掉落在泥水中的祖母绿胸针,指腹擦去宝石表面沾染的泥渍。夕阳下,孔雀绿色的宝石内部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嘿!狗娘养的小子!\"老酒鬼突然从巷口的阴影处蹒跚着冲回来,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酒糟鼻涨得通红,\"那是老子的东西!\"
就在这当口,亚瑟和玛丽恰好转过街角。亚瑟的牛仔帽檐下,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嘿,亚瑟。\"周路若无其事地将胸针滑入口袋,\"好巧啊,在这遇见你。\"
亚瑟的脑袋青筋暴起。\"见鬼...\"他压低声音咒骂,眼角余光瞥见玛丽正用狐疑的眼神在他和周路之间来回扫视。远处教堂的钟声不合时宜地敲响,惊起一群白鸽。
老酒鬼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大笑:\"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牙齿间喷着酒气,\"快把那玩意儿还给我。不然,我就……\"
玛丽灵顿快步上前,裙摆扫过潮湿的鹅卵石地面。她眼睛里噙着泪水。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她的声音在颤抖,\"你要拿它去换什么?又是该死的威士忌吗?\"
吉利斯摇摇晃晃地站稳,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他浑浊的独眼扫过女儿精致的妆容,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我亲爱的女儿,看看你身边站着谁——\"他的手指猛地指向亚瑟,\"这个该下地狱的帮派恶棍!\"
亚瑟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牛仔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尴尬的表情。\"你好啊,吉利斯先生,\"他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最近...呃..过的还顺利吗?\"
\"闭上你的臭嘴,绞刑绳都该在你脖子上打结了!\"老吉利斯咆哮着,酒气随着唾沫星子喷溅而出。
玛丽灵顿挡在两人之间。\"父亲!\"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还记得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吗?她说希望你能——\"
\"别提你母亲!\"老吉利斯突然像受伤的野兽般嘶吼。
玛丽灵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突然扬起下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向自己的父亲。
老吉利斯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布满老人斑的手掌高高扬起:\"你竟敢——\"
亚瑟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宽厚的手掌如铁钳般扣住吉利斯的手腕。老酒鬼枯瘦的手臂在亚瑟的钳制下颤抖着,像只被钉住的甲虫。
\"混账东西!\"吉利斯喷着酒气怒吼,另一只手徒劳地掰着亚瑟的手指,\"我要叫警察把你们都吊死在圣丹尼斯广场!\"
周路适时地上前几步,手指灵巧地翻动着几张崭新的钞票。阳光在纸币上跳跃,映出财政部长的头像。\"先生,\"他语气轻快得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我看这胸针做工精美,不如我出三十美元买下它?\"
吉利斯的独眼立刻黏在了钞票上。他停止挣扎,喉结贪婪地滚动着:\"三、三十美元?\"这个数字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期。
亚瑟冷哼一声松开手。老酒鬼迫不及待地抢过钞票,沾着唾沫飞快地清点起来。\"它是你的了!\"他咧开嘴大笑,转身时差点被自己的风衣绊倒。
\"父亲!\"玛丽灵顿追出两步又猛然停住,珍珠般的泪滴划过脸颊,\"那是母亲——\"
\"滚开!\"吉利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找你的罪犯情郎哭去!\"他的身影歪歪斜斜地消失在街巷拐角。
周路从内袋掏出那枚祖母绿胸针,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线,轻轻抛给亚瑟。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的胸针。\"亚瑟的声音突然温柔得不可思议。他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抹翠绿,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玛丽灵顿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她颤抖的手指接过胸针时,无意间擦过亚瑟粗糙的掌心。\"谢谢你,亚瑟。\"她轻声说,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当她的目光转向周路时,这个东方人已经举起双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纯粹巧合,夫人。我是亚瑟的...呃...生意伙伴。\"
亚瑟适时地咳嗽一声,笨拙地点点头:\"对,他帮我...运输...货物。\"这个蹩脚的谎言让他耳根发红。
玛丽灵顿将胸针别回领口。午后的阳光穿过祖母绿宝石,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投下粼粼波光。\"谢谢你,先生。那么,亚瑟。\"她优雅地整理着裙摆,\"要不要请你的'生意伙伴'一起喝杯下午茶?\"
周路感受到亚瑟投来的目光——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敢跟来就宰了你\"。他识趣地后退半步,嘴角扬起促狭的笑意:\"不了,我还有些...牲畜要照料。\"
周路利落地翻身上马,阿尔忒弥斯扬起前蹄时,听见玛丽灵顿轻柔的呼唤:\"唉,先生请等等...\"
\"他就这脾气!\"亚瑟一把抓住玛丽灵顿伸出的手腕。等周路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压低嗓音补充道:\"等下次见面,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玛丽灵顿突然转身:\"那你现在有空吗?亚瑟?\"
\"我?\"亚瑟像被枪指着般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带,\"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玛丽灵顿的指尖轻轻划过胸前的祖母绿胸针,这个动作让亚瑟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去剧院?\"
\"剧院?\"亚瑟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玛丽眼中闪烁的期待,让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好啊,为什么不去?\"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队警察正押送着几个戴镣铐的犯人经过,亚瑟条件反射地按住枪套,却在触及玛丽惊恐的眼神时,慢慢松开了手指。
\"我们...走小巷过去?\"他笨拙地提议,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玛丽的手腕。这个发现让他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却反被玛丽主动挽住了手臂。
两人的影子渐渐与剧院哥特式的尖顶阴影融为一体。而在他们身后巷口的阴影里,周路正咬着烟卷轻笑。
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谢迪贝莱的营地,将木栅栏的影子拉得老长。玛丽贝斯坐在一块磨得发亮的树桩上,听见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合上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墨水笔在纸页上留下未干的墨迹。
\"你回来了,路。\"她抬起头,阳光透过她亚麻色的发丝,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周路利落地翻身下马,手掌在阿尔忒弥斯油亮的臀部轻轻一拍。这匹聪明的母马立刻会意,甩着尾巴朝马厩小跑而去,蹄铁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印记。
\"我回来了。\"周路摘下宽檐帽,露出被太阳晒得发红的前额。
玛丽贝斯站起身:\"基兰他...还好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笔记本的缎带书签。
\"找了个好医生,把腿骨接好了。\"
\"不过...\"周路停顿了一下,看着玛丽贝斯突然绷紧的肩膀,\"医生说至少得静养两个月。
玛丽贝斯明显松了口气。远处传来大叔哼唱的民谣,混着炖菜的香气飘散在营地。
深夜的篝火噼啪作响,将众人晃动的影子投在帐篷上。亚瑟骑着爱马缓缓踏入营地时,正听见一阵哄笑突然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火光映照下每张脸上都带着促狭的笑意。
西恩拄着新做的橡木拐杖,一瘸一拐地迎上前:\"嘿,亚瑟!\"他故意拖长声调,\"大伙儿都以为你要在温柔乡里过夜了呢!\"
亚瑟翻身下马的动作僵在半空,皮靴重重砸在地上:\"什么意思?老子不回来能去哪?\"
\"当然是去找你的老——情——人——啊——\"西恩拉长音调,最后一个词还没说完就被众人的哄笑淹没。大叔醉醺醺地弹起班卓琴,即兴编了段香艳的小调;皮尔逊配合着节奏用汤勺敲打铁锅;就连一向稳重的何西阿都忍不住别过脸去偷笑。
亚瑟的视线如刀锋般扫过人群,果然在篝火对面捕捉到正悄悄起身的周路。那个东方人此刻正踮着脚尖往后挪,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臭小子!\"亚瑟一把扯掉皮手套,\"给我站住!\"
周路的身影明显一僵,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冲向自己的帐篷:\"啊哈...今天赶路太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
他的话音未落,亚瑟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两人绕着晾衣绳追逐时,晾晒的衣服像旗般在夜风中飘扬。周路灵活地钻过货车底部,亚瑟则直接跃过酒桶堆,沉重的马刺在木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他娘的和他们说了什么?\"亚瑟喘着粗气,却只抓到一把空气——周路早已从后方溜走,只留下一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营地里爆发出更响亮的大笑,哈维尔吹起了口哨。亚瑟站在原地,他的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只能恶狠狠地朝周路消失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明天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