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哀悼之后。
此前掀起的风波却未曾有片刻停歇。
5月13至5月14。
周末的两天时间里,开心网于金陵、武汉、深城、广州等多处分部办公地点,遭遇有心人明里或暗中的暴力闯入。
甚至闯入者被发现时依旧姿态蛮横、手中握有管制刀具,暴起便要动手打砸。
开心网首席战略官提前做出的布置安排见效。
多处分部在搭建团队时首先重金招揽组建的安保部门相继发力。
公司安保处处长沈石所带领的一位位退伍军士、从周一震到周八震,于各处分部坐镇看守。
遭遇来犯挑衅者时。
手段凌厉毫不留情,动如雷霆于举手投足间轰然镇压。
……
5月15。
君盛集团追根溯源,麾下公关部门私下展开的追踪调查经历十数个通宵鏖战之后、终有回报。
查出金陵、武汉等地于自家旗下商场前拉动横幅组织示威的团伙系属受人收买。
追寻查至汇款账户。
法务部配合出动,联系君盛与两地官方政府的资源人脉,硬生生将数名幕后操控者一口气连根拔起。
当地新闻头条报道示众,洗刷澄清真相。
虽未能够查到最后根底。
却依旧狠狠斩断对手一只手臂。
敲山震虎!
……
没有硝烟的战火,在这个逐渐炎热而起的五月,无声燃遍国内一座座省会与重点直辖城市。
每一处都成为多方隔空交手的战场。
仿佛是一场横跨了数千公里,在东海与帝都之间遥遥相望的对决。
哪怕悄然间在幕后已经拼杀至刺刀见红。
惊心动魄得让人头皮发麻。
却没有任何一方会轻言认输。
任何一方。
都在确信对手会率先支撑不住倒下。
而自己哪怕浑身浴血,依旧能够坚持笑着站到最后。
风起。
山雨至。
平静的夜幕下仿佛云层后有汹涌暗流滔天滚动。
这夜。
来自帝都的一架小型私人飞机破开厚重云层,于东海机场缓缓降落。
银灰色的限量版宾利欧陆Gt已经提前在贵宾通道出口外等候。
坐上宾利后座,等着司机关上车门来到前排驾驶座前坐下,李清湖语气慵懒随意,开口时一如既往带着居高临下般的傲慢:
“开车。”
“金茂君悦。”
司机小心应声,驾驶着银灰色的宾利欧陆迅速融入夜幕之中,朝着目的地方向驶去。
……
当外界暗流涌动、仿佛在无声处掀起硝烟风雨。
对于安澜而言,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却仿佛过得依旧平静没有波澜。
只是有些过于平静。
在学校准备大四的毕业论文。
其他时间便是上班,下班。
在公司、学校寝室之间两点一线的来回。
偶尔也去过乱杀宿舍那边做客,跟哥嫂闲聊时被关心问起一些近况。
她也只是笑着摆手表示一切如常。
不愿让哥嫂为自己担心。
因为虽然对方没有提起,但细心如她却能够隐约感受到、最近的哥嫂似乎也都有着不少的事务在操心忙碌。
她自己也是如此。
把全部的心思注意力都投注进入到学业和工作当中,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无暇去想其他的事、其他的人。
把自己的时间用忙碌的繁琐事务填满。
这样。
似乎就能冲淡掉一些怅然和失落。
也冲淡掉某个本来不该在她世界里留下的身影。
她安澜这辈子从未感受过被爱的幸福。
那么也注定了没有爱人的资格与能力。
然而。
这样坚定的想法。
却在这天夜晚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里,被骤然动摇。
那是她的父亲时隔多年第一次主动打来的电话:
“小澜,在东海吗?”
“爸爸请你吃饭——”
那是亲切到仿佛已经久远隔了一辈子不曾听到过的关怀话语。
是无论多少次被伤害、都一次次怀着希冀去渴望的温暖。
一通电话。
一次再普通寻常不过的邀请。
便足以将少女那层高高竖起用于保护自己的坚固外壳被轻易震出裂痕。
裂痕间,有惊喜难言的希望光芒渗透进来。
挂断电话后,这一刻的少女几乎只觉得如在梦中般轻飘飘的不真实。
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迫不及待地去翻找衣柜。
一件件衣服拿出来到试衣镜前尝试比划。
少女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和忐忑,在试衣镜前一次次地不断否决又不断试新。
希望能够找到最合适的一身衣裳,能够在见到久违的父亲时不给对方丢脸、得到渴盼已久的夸奖——
即便只是想到那样的画面。
都已经足够让巨大的幸福感将自己全身笼罩包围。
……
陆家嘴,金茂大厦。
君悦大酒店55楼的粤珍轩。
仅有六间的其中一间私密包房内。
中西相融的装潢风格,竖立的金箔屏风彰显流露着典雅贵气、将不够资格档次的普通人摒除在外,巨大的落地窗倒映出东海最繁华鼎盛的夜景。
当来自帝都李家的三代直系女步入包房。
作为今晚最尊贵的宾客。
受到来自包房内一众东海显贵家族子弟们最热烈殷勤的迎接和问候。
李清湖在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下落座主位,环顾一圈四周,看向自己身旁依旧空着的另一个主位,眉头因为不悦而皱起:
“来的就只有你们?”
此次自帝都来东海。
一方面是代表哥哥李磐和李家,给东海这帮一心想要巴结攀附的土包子们一个机会。
让他们在这次的风波之中也出出力。
给那君盛集团制造一些麻烦教训。
另一方面。
于她私心而言。
此来最大的目的,却是想要见到另一位重要的人物。
对方在帝都的家族实力背景同样极深,有着雄厚的底蕴,或为李家之后的有力盟友。
对她来说,对方本人更是帝都世家三代里少见的拔尖俊杰。
当初在帝都只见过一面。
却印象极深,破天荒能让骄横傲慢如她、都生出心动之意。
可今天。
对方居然没有来。
见到今晚最重要的主宾脸色不悦,一众东海年轻世家子弟们慌乱之下赶紧点头哈腰道歉解释:
“清湖姐您别急!”
“陈六子已经专门过去请了!”
“您放心!人保证给您带过来!!”
“先坐、先坐!”
今天包厢内除了这些东海世家三代之外,每一位世家子弟身旁都还带着一个两个的漂亮姑娘作陪。
女生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模特就是学校里被追捧的院花系花。
此刻见到自己的男伴们都围在刚刚到来的这个倨傲女人身旁打转,难免生出醋意。
有女生小声吐槽了两句。
声音不大。
但是依旧被听见了。
李清湖转过头朝着那女生看过去,一双狭长刻薄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说什么?”
那女生脸色一慌。
下意识想要辩解。
但她的男伴却已经更先一步反应过来,根本不给女生回答辩护的机会,抬手一巴掌就狠狠抽在了女生的脸上:
“你他吗跟谁说话呢!?”
“清湖姐是你能得罪的!?”
……
耳光清脆响亮。
女生娇嫩的脸蛋骤然高高肿起,人当场被打傻了,眼圈骤然发红眼泪直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李清湖起身走到女生面前,伸出手指勾起对方的下巴,带着居高临下的揶揄和玩味:
“挺漂亮一张脸。”
“可惜啊……”
“有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呢?”
一边说话,李清湖轻佻地用手一下一下拍在对方的脸蛋上,一下比一下更重:
“现在。”
“记,住,没,有?”
女生脸蛋被打得生疼,却颤抖着嘴唇带着哭音开口认错。
其他女生们看得噤若寒蝉。
终于意识到她们这些世家子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陪酒女伴,在这个包厢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而这个叫做李清湖的女人,更是得罪不起。
一场小小风波就此揭过。
当李清湖在主位重新坐下。
其他东海世家子弟们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纷纷跟随落座。
然后餐桌上氛围就变得火热起来,一个个世家子弟们带着女伴举起酒杯、争相向这位来自帝都豪门的尊贵女子敬酒。
坐在李清湖右手边下首座位的一个世家子和前者关系交情似乎更为相熟些。
一个人举杯赔笑敬酒的时候。
引得李清湖注意,微微挑眉:
“谭老三,你就一个人来的?”
“不像你啊~”
被称作谭老三的世家子满脸堆笑:
“还是清湖姐懂我!”
“我那女伴在路上呢,马上就到!”
“还是人家老爹亲自把闺女介绍过来的,你看看!当爹的本人也在!”
说话间对着餐桌另一头招呼:
“老安,过来!”
坐在餐桌最下首角落的一个中年男人衣冠楚楚,脸上神色却显得拘束忐忑,听到唤声,立刻露出惊喜神色、满堆殷勤讨好地端着酒杯快步上来:
“谭少!”
两人年纪差了至少二十岁,整整一个辈分。
但谭老三却大咧咧地直接不客气伸手搂小弟般揽着对方的脖颈,也不顾对方衣领被扯得难受,笑嘻嘻对着李清湖介绍:
“这位啊,做的生意跟我们谭家有合作。”
“听说今晚我缺个女伴,就把他闺女大大方方送出来了。”
“我看过照片……确实是大美人——当然和清湖姐比起来可差远了!”
说话间,谭老三一巴掌拍在中年男人后脑勺上:
“哎,这位是我清湖姐。”
“帝都李家的长公主。”
“能见一面是你烧高香了,还不敬一杯!?”
中年男人被这一巴掌拍得险些一个踉跄,但根本来不及顾忌,立刻举起酒杯挤出笑脸:
“李、李小姐……”
“鄙人安正华。”
“这杯我干了,您随意、随意!——”
说话间一整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又是一顿剧烈咳嗽,无比狼狈。
把旁边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谭老三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有些不耐烦:
“老安你闺女人呢?”
“说好了马上就到怎么还没来,摆架子是吧?”
其他世家子弟也纷纷起哄:
“就是——”
“什么身份,让咱们这一帮人都等她?”
“清湖姐都到了,她敢最后一个来?”
一番话将安正华挤兑得脸色发紧,手足无措连声开口:
“马上、马上!——”
“各位稍等,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这时。
听得包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正华骤然面露喜色:
“来了!!”
……
用最短的时间努力做好了梳妆打扮,安澜几乎是满心欢喜地坐着出租车飞驰来到目的地。
电梯直上金茂大厦第55层。
出来的时候,心中被巨大幸福盈满的少女甚至都没有思考、为何父亲会将请客吃饭的地点选在这样昂贵奢侈、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走入的餐厅。
只是怀揣着欣喜兴奋得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情,推开了包厢房门。
走入包厢的这一刻。
入眼的画面却让她忽然有些愣住。
华贵的包厢里,餐桌前一群陌生的衣着高档、气焰浮夸的年轻子弟,身旁一个个花枝招展却依偎黏人的女伴。
不是她预先所想的父女温馨用餐的氛围环境。
大脑有些空白。
但还没来得及回神。
餐桌前的父亲已经面露喜色、起身快步朝着自己迎了上来:
“小澜!”
安澜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而父亲却已经春风满面地来到她面前,无比亲热却用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转过头对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殷勤赔笑:
“谭少!”
“这位就是我闺女!”
餐桌前的年轻子弟们都被狠狠惊艳了一瞬,眼睛发直,然后回过神纷纷发出怪叫和口哨声。
那被称作谭少的年轻男子更是眼睛发亮,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芒、面带笑容地就大步迎了上来:
“老安还真没吹牛啊……”
“你这闺女的模样,比照片里还漂亮!”
说话间已经伸手要朝着安澜的手腕抓了过来。
安澜几乎触电般用力甩开。
猛然转头带着震惊和困惑地朝着自己的父亲看去:
“爸——”
而还未来得及将话质问出口。
面前的中年男人却露出惶急惊怒的神色,低声怒斥:
“你干什么!?”
“谭少是我的重要客户!今天让你来就是招待他的!”
……
当真相的残酷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砸入耳膜。
幻想期待中的美好画面如同镜片骤然破碎。
安澜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身子发软得有些站不稳。
晕头转向、恶心反胃得几乎想要吐出来。
她几乎本能地想要抽回父亲拉住的手臂,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
只是想要逃离这里。
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身旁的安正华却仿佛察觉到自己女儿的想法,一把用力将女儿的手腕死死抓紧,用力得几乎要在对方白皙柔嫩的手腕上勒住红印。
此刻的安正华神色都有些扭曲,努力压低了嗓门却在低声咆哮:
“你想去哪儿!?”
“我是你爸!”
“这点儿小事你都不肯帮忙,我这么多年养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安澜身躯僵住。
呆呆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喊了二十年“爸爸”的男人。
看着对方那因为惊惶而扭曲到有些狰狞的面孔。
这一刻。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似乎甚至能听得见一点一点碎裂开来的声音。
脑袋里空白得嗡嗡作响。
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如同行尸走肉般被这个称作父亲的男人牵着手送到了那个叫做谭少的年轻世家子面前。
任由对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揉搓。
没有任何的反抗。
如同木头般坐在座位上。
在父亲的催促下一次次举杯起身,麻木地给餐桌上的其他人敬酒。
一杯杯冰凉酒液落肚、却仿佛毫无知觉。
一杯。
再一杯。
引得满堂轰然叫好。
那喧哗鼓噪的起哄声落在耳中,却仿佛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自己的灵魂抽离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外,恍惚而不真实。
直至最后。
敬酒敬到了主座前。
……
坐在主座上的李清湖抬眼看着安澜。
看着这个美得几乎让她心生妒意的少女。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姿容貌美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更何况面前这位姿容明艳得让她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君盛苏家的未来继承人。
于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像是有了主意。
李清湖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
“很能喝啊。”
“既然要敬酒,那这杯,就多喝点儿——”
说话间,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茅台,拍到了安澜面前,笑容玩味:
“来。”
“把这瓶干了。”
酒桌上一片哗然骚动。
即便是那些刚刚起哄叫好的世家子们,都在这一刻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干掉一整瓶的烈性白酒?
酒量再好都扛不住。
最轻都是要进医院洗胃,严重些甚至可能是要死人的。
安正华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
“李、李小姐——”
话刚开口,便迎上李清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当即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安正华吞了吞唾沫,一咬牙狠下决心,对着自家闺女喝道:
“听到李小姐说的了?”
“痛快点儿,干了!”
这一瞬间。
安正华心中有过那么一丝的歉疚悔意。
却很快被另一股冷漠的情绪所充斥取代:
【说到底……】
【反正只是捡回来的。】
从头到尾,安澜依旧神色木然地如同牵线木偶,毫无反应。
听得喝令的她几乎毫无所谓般地伸出手将那瓶茅台拿了过来。
这一刻酒桌上不少其他女生都看得不忍心扭开头去。
但安澜却已经拧开瓶盖。
没有半点迟疑犹豫。
嘴唇对着瓶口便要仰头灌落。
而就在这时。
包厢外传来一个声音:
“哎哟都到这儿了你就跟我进来坐会儿!算弟弟求你行不行——”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循声朝着门口望去。
下一刻。
只见包厢房门打开。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死命拖拽着另一个高大英俊男子的胳膊、往屋里奋力拽了进来。
……
魏笑本不想来。
过去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去到魏氏集团旗下满袖香水公司的次数几乎降低到屈指可数。
因为记得彼时那位少女对他所说的那番话。
除夕那一夜的故事。
最终只是以一声清清淡淡的“感谢”收尾。
只是感谢。
也只能到感谢为止。
他明白对方的决心和用意,也尊重对方的选择。
于是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减少了和对方见面与接触的机会。
转而将心思精力更多投入到了乱鲨娱乐这边的斗铲铲项目里。
如今斗铲铲上线,大获成功。
技术团队所有组员欢欣鼓舞、聚餐喝酒庆祝。
魏笑觉得自己本来也该高兴,可是当饮酒庆功至深夜,走出喧闹的酒吧来到露台上透气时,望着天边月色,却只觉得心里空得厉害。
可又能如何呢。
他本来就早已习惯和接受这样的事。
剩下的。
便靠时间去抹平。
抱着这样的决意,一晃眼便是这样的两个月时间过去。
那道身影似乎在脑海中渐渐变淡了一些。
当魏家三代嫡长孙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已经逐渐将那位少女从自己的生命中渐渐抹去。
却不曾想。
会在两个月后的这个夜晚。
在这个意料未及的场景地点,再度相遇。
……
这趟饭局。
魏笑一开始知道是昔日那帮狐朋狗友们撺掇出来的。
当初在其中最跳的庆瑞和郑阙听说招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物被送进了大牢。
在小圈子里引起过哗然震动。
他其实也并不关心。
只是今晚被当年关系还算相熟的陈六子死活拖拽着、非要他赏脸来一趟。
就差没跪下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无奈之下才跟随而来。
来到了这金茂君悦的55层粤珍轩,穿过走廊走到包厢门口前,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起哄劝酒的闹腾动静。
让魏笑忍不住再次皱眉,又生出了去意。
转身准备直接离开时。
被身旁的陈六子察觉发现,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手。
魏笑也是一时不察,被对方拼了老命生拉硬拽地将他拽进了包厢。
包厢门开。
屋内的景象倏然映入眼帘。
满堂豪门贵子、宾客显赫,金箔点缀、酒宴豪奢,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
却是那站在酒桌主座前那道熟悉的清瘦而单薄的少女身影。
魏笑愣住。
包厢内酒桌前的世家子们同样看到了进来的魏家三代嫡长孙。
顿时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叫嚷起来:
“魏少!”
“哎哟贵客到了!!”
“陈六子牛逼啊真让你把咱们魏大少请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李清湖同样眼睛一亮,几乎下意识想要起身迎上来,却又因为堂堂帝都李家长公主的矜持,强行按捺地坐住不动。
但那一双丹凤眼却止不住地在魏笑身上打转。
满满都是欢愉和欣喜。
……
魏笑没有理会这些人。
他的目光怔怔落在那少女的身上。
她瘦了。
身形变得更加单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那张熟悉的明艳脸蛋上带着醉意的潮红,而偏偏又仿佛苍白得没有血色。
让人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
这一刻的安澜也下意识看向来人。
认出包厢门前那张熟悉英俊的面庞时,她那原本灰暗没有生机的眼神中似乎稍稍恢复了一抹光彩,带着茫然与错愕。
一旁的谭老三察觉到了魏笑的视线,立马哈哈笑着开口:
“魏少看上这个了?”
“这可是我今晚的女伴,人家老爸亲自送出来的,女中巾帼啊,刚刚正给大家伙儿打通圈敬酒呢!”
“不过你要是喜欢,一句话,兄弟让给你!——”
旁边还有其他世家子们趁势起哄:
“谭少大气!”
而此刻的李清湖却听得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之色,冷声傲然开口:
“慢着。”
“她敬我这杯酒还没喝呢。”
空气稍静。
世家子们回过神恍然大悟,连声附和:
“对对对!这位美女还没给清湖姐把这瓶茅台干了呢——”
“就是!这一圈酒得敬完才行!”
“魏少来的正好!咱们一块儿开开眼,看看美女吹茅台啊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声再次充斥豪华奢侈的高档包厢。
三言两语间。
却已经足够让魏家三代嫡长孙听明白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于是。
在这喧哗鼓噪的哄笑声中。
他低下头,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不顾旁人的殷勤入座邀请、径直穿过人群朝着那位少女走去。
来到对方面前。
毫不搭理一旁主位上的李清湖和那正紧张忐忑地不知是否要上来敬酒搭讪的中年男人。
魏家三代嫡长孙看着面前少女,轻声说了三个字:
“跟我走。”
然后。
便当众牵住了对方对手。
转身大步朝着包厢外离开。
安澜被牵着手不由自主地跟随而去。
全场惊愕失声。
李清湖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幕,蓦然嗖地起身、音调尖利拔高:
“魏笑!——”
于是魏家三代嫡长孙身形顿住了一下。
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
然后他暂时松开了牵着少女的手。
重新走回酒桌前。
伸手抓住酒桌用力,当着全场惊骇震动的目光注视,将整张酒桌连带满桌奢华菜肴酒瓶轰然掀翻!
砰!!!——
几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酒瓶破碎餐盘狼藉散落一地,飞溅的酒花和玻璃碎片甚至溅射割破了帝都李家贵女的手臂划出血痕,掀起整个包厢内无数男女的尖叫惊呼。
……
在一片天翻地覆般的混乱中。
男子已经再次牵住少女,大步离去。
出了包厢。
一路穿过长廊。
离开粤珍轩。
直至来到金茂君悦55层的室外高空露台上。
视野蓦然开阔,五月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吹散了从包厢内带出的浓重烟酒气。
而被夜晚的这阵凉风一激,安澜却蓦然捂着嘴弯下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与干呕。
慢慢的,咳嗽与干呕声渐歇。
少女却慢慢弯腰蹲了下去。
整个人蜷缩着,低着头。
看不清面容表情。
夜晚露台上的风声猎猎,带着低沉的呜咽。
仿佛掩盖住了少女的低低咽泣。
魏笑忍不住走上前,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没有血色、依旧带着斑驳泪痕的笑脸:
“我没事。”
“别告诉我哥。”
看着这张几乎快要凄清破碎却依旧努力露出笑容的脸蛋。
魏笑的心脏陡然狠狠震动了一下。
迎上少女那发红的眼圈、努力强忍泪水的晶莹眼眸。
这一瞬。
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隐藏在尖刺外壳深处的少女脆弱灵魂。
依稀间。
看到的是三个月前除夕夜、环球中心大厦65层落地窗前那枚倒映着远处万家灯火的轻吻。
是去年夏天玉南酒吧外街头繁盛烟火中的那个拥抱。
是酒吧内电影《卡萨布兰卡》放映的背景旋律中如隔人潮的对视。
是多年前经历相似相同被伤害过的那个年少的自己。
——如果老天选择让两个如此相似的孤独者相遇。
——便没有只是凑巧偶然的道理。
伸手将面前的少女拉起。
魏笑直直看着安澜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
“别人不喜欢你,是别人的损失,不是你的过错。”
“就算是世界上最倒霉可怜的人,也值得拥有一份专属于自己的运气。”
“我们都曾被这个世界放弃。”
“就更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话语声在露台的晚风中回荡。
少女呆呆看着面前男子的熟悉英俊面庞。
然后。
便听到了最后一句:
“如果没有人爱你。”
“我来爱你。”
声音不大。
却坚定决然得仿佛震耳欲聋!
震得少女整个人大脑嗡一声空白发懵。
在反应回神前,却已经被面前的英俊男子伸手揽住腰肢一把搂入怀中。
那是陌生而熟悉的久违温暖。
让人倏然记起去年夏天玉南酒吧街头的繁盛烟火。
那时。
只求一瞬慰藉。
此刻。
尘封的记忆悄然揭开,如同前缘坚定再续。
魏笑微微低头。
对着安澜的嘴唇用力吻了上去。
五月初夏。
东海陆家嘴金茂大厦55层的高空露台听不见蝉鸣躁动,只有霓虹的灯火夜景为衬。
这一夜晚风喧嚣。
月光破开云层,洒落的银辉落在露台前相依相吻的男女身上。
映照得如同皎洁梦幻。
这天是5月16。
有一个甚至未曾告诉过包括哥嫂、干爸干妈在内任何人的无足轻重的秘密。
只有父母本该知晓、却大概早已忘记。
领养手续过后、办理的身份证出生年月被彼时的工作人员粗心填错,往后的亲友同学们也只记得她身份证上的信息。
但这一天。
是安澜真正的生日。
***
(超级大章!!理直气壮求个催更和礼物!)
(掉马应该在周二,最近这一整段高潮可真不好写,一边回收填坑一边得一层一层铺上去,建议多夸夸阿包!)